第十五章：身份证（上）

“哼！一连好几天都不理人家，我生气了！”董沛玲把头扭到一边故意不理杜天宇。杜天宇连忙把一个装有三明治的瓷盘递到了她面前：“我最近不是在忙案子的事情吗，实在有些走不开，你刚下班回来，赶紧吃口热乎的。”

“要吃你自己吃，我不饿。”董沛玲是市医院的护士，今早刚下了夜班回来，因杜天宇最近老是早出晚归，两人一周见不到几面，小姑娘因此闹了点小脾气。

“真不吃啊？”

“不吃！”

“那我吃了啊，不然浪费了。”

“吃吧吃吧！”董沛玲气鼓鼓的模样非常可爱。

这时，电视里传来了早间新闻的播报：“省气象台于今日凌晨发布大雾预报：今天凌晨到上午，我省北部的部分县市、山区和其余地区的局部县市有大雾。雾天出行，能见度低，行车要注意保持安全距离…”

与此同时，渝城市山区的一条二级国道上，浓密的大雾天气中，周阳开着一辆银白色的夏利缓慢地行驶在漫天浓雾中。一路上周阳时不时看着周围的路牌参照物，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直到一块写着“丰海县15KM”的路牌从他身边慢慢掠过。

看到路牌，周阳看了看时间，此时时针正好指向了9点整。当秒针划过60的一瞬间，就像是听到了发射枪响一样，周阳猛地踩下了油门，但又非常精准地将速度控制到了70迈…片刻后，浓浓的雾气中传来了一阵汽车撞击的声响，周阳所在的银色夏利和一辆黑色奔驰迎头相撞，车祸现场满地碎片看着很是惨烈，两边司机此刻都满脸是血地趴在驾驶室内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片刻后，谢启光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冒着浓雾走到了夏利车门前，轻轻拉开了夏利的车门，冲里面的周阳说道：“想好了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之后可就不行了。”

周阳这时也抬起头来，看着车门外的谢启光，解下了安全带插扣，冲谢启光说道：“想好了，我不会后悔的，我希望你最好也不要。”

“我都安排好了，换完衣服，你就去坐我的车吧。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谢启光了，你有个孪生哥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说完谢启光拿出一个厚厚的黑色笔记本递给了周阳。

“我不会说的，希望你也是。”周阳接过谢启光手里的笔记本后，也同样递了一个黑色笔记本过去。两兄弟各自接过笔记本后，静静看着彼此，但都没从对方那张冷静的脸庞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几天前，谢启光再一次约周阳来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吃饭。谢启光特意点了一瓶红酒，恰好是上次周阳想点没敢点的全店最贵的那一瓶。谢启光仔细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亲弟弟，看着他磕磕绊绊使用着刀叉的笨拙模样，眼前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孤生前往北京求学的那个自己。这时服务员拿着红酒过来了，周阳迫不及待地递过去了杯子，却没料到服务员说了一句让他颇有些难堪的话。

服务员：“先生，不需要醒一下吗？”

周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这时谢启光出面帮周阳解了围：“不用醒了，醒不醒的，味道也差不多。”

周阳看着眼前杯子里慢慢被盛满的猩红色液体，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味道怎么样？”谢启光笑了笑问道。

“有点酸，但是顺口，确实比我20块钱买的长城好喝。”周阳砸吧了一下嘴巴，非常认真地说道。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20块钱的红酒更好喝呢？”

“你那是山珍海味吃惯了，我是粗茶淡饭吃多了，咱俩口味不一样。”

“那你想不想换个口味吃饭？”

“什么意思。”周阳察觉到哥哥话中似乎藏着话。

“你想不想变成我？我把我有的这一切都给你。”说着谢启光把自己的奔驰车钥匙往周阳面前一递，周阳顿时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

“为什么？”

“因为山珍海味不是这么容易吃下去的。”

“那你可要想好了，粗茶淡饭可也不好下咽啊。”

周阳这句话说完，兄弟俩都静静地看着对方，都觉得自己拣了个大便宜。两人现在的处境都同样的岌岌可危，都希望有一个人能来当自己的替罪羊，正所谓瞌睡遇到了枕头，两人看着对方，都心底里暗自庆幸遇到了一个冤大头。

时间拉回到当前时空，很快两辆救护车便从国道的两个方向驶来，拉上周阳和谢启光分别来到了渝城市医院和隔壁的丰海县医院各自进行治疗。

几天后，徐梦娇和于霞分别带着头缠纱布的丈夫在医院里接受了主治医师的建议：“由于车祸撞击导致周阳/谢启光的面部骨骼受损，需要进行一系列微整形手术进行修复。”

同时耳鼻喉科的大夫也叮嘱两位太太相关注意事项：“周阳/谢启光的声带都因车祸损伤需要进行一个声带修复手术，康复后你丈夫的声音可能会相应有一些变化。”

徐梦娇和于霞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此时此刻已经狸猫换太子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都对主治医师的告诫没有丝毫异议，并且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几天后，丰海县医院，护士慢慢拆掉了谢启光脸上的纱布，主治医师用手电筒检查了一番谢启光的瞳孔，确认他已经恢复正常后冲于霞和谢启光说道：“没什么大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去以后要多注意休息，最好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期间尽量避免喧哗吵闹，千万不能让病人脑部再受到任何刺激。”

医生走后，于霞关切地坐在了谢启光身前，端详着眼前的丈夫，尽管觉得谢启光容貌上与之前有了些许轻微的变化，但由于整形医生的话，她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怀疑。

“怎么？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谢启光开口，声音变得沙哑了一些，于霞听出不同，但没往心里去。

“心疼你呢！好好的非要冒着大雾一大早开车来丰海，有什么事不能等第二天再去吗！”

“这不是知道你爱吃枇杷吗？丰海今年的枇杷好，我就想着赶紧买一点给你带回来，哎呀糟了！枇杷还在后备箱里呢！天气大该别坏了吧！”

于霞被谢启光的话感动坏了，眼眸中瞬间升腾起了一片水雾，语气表面埋冤实则幸福地说道：“还想着枇杷呢！就不知道想着点自己！出事当天车就被肇事方找人来拖走了，枇杷怕是也落在了修车厂里，不过赔偿金对方当天就付完了，那边倒是个爽快人。”

“不扯皮就好，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就是看你这几天人事不省的，心里头担心！”

谢启光闻言轻轻将于霞抱在了怀里：“放心吧，老婆。你看我这不是又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于霞被谢启光轻轻抱着，没来由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温暖，下意识反手也抱住了丈夫，没承想，谢启光那枕在于霞肩膀上的脸庞，下意识露出了一股错愕，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被人关心的温暖了，徐梦娇不提，汪莹莹对他也多半是利用。

于霞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搀着谢启光从医院门口出来，谢启光几次提出帮忙拿行李都被于霞拒绝了，这让他心头的温暖感更甚。临出医院大门时，路边有一个卖枇杷的老太，一个个金灿灿的枇杷放在老人面前的两个塑料桶里，供路人选买。

“等我一下。”谢启光叫住了一旁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的于霞，走到了老太身边慢慢地挑选起了枇杷。

“快点哦，走不走的。”（渝城话）等了两分钟，司机明显有些不耐烦，于霞扭过头看着蹲在地上慢条斯理挑枇杷的谢启光实在不忍心催促，便关上车门让司机先走了。

“搞锤子哦，逗起我好耍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于霞连声道歉，司机骂骂咧咧离去。

于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谢启光认真地挑枇杷，眼角忍不住又是轻轻酸了一下。

终于，谢启光将最后一个光洁金黄的大个枇杷放进塑料袋里递给老太称重，随后拎着琵琶回到于霞身边，从袋子里挑出一个个头最大色渍最好的枇杷小心剥开皮后喂到了于霞嘴边。

“快尝尝，正宗的丰海枇杷。”

于霞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甘甜，然后忍不住一口将整个琵琶都含进了嘴里，生怕被人抢走了一般。

“有核呢，别磕着牙。”

此时阳光正好，将于霞整个人染得金灿灿的，同样沐浴在阳光里的谢启光，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重生的幸福感，这样的日子多美好啊，他想不明白周阳为什么会不想要。

另一边，周阳也出院了，徐梦娇一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一个年轻护士给他拆完脸上的纱布后就走了。周阳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独自走到了一面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意思，这样的生活竟然还会有人不想要。”

脱下病号服，周阳换上了谢启光常穿的名牌Polo衫和西裤后，这才走出了医院大门，外面同样阳光明媚，沐浴在阳光里的周阳，此时此刻也同样升起了一股令人欣喜的重生感。

回到谢启光家楼下，周阳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已经修好的黑色奔驰车，他早就看上这辆车了，因此一见到车便忍不住上前打开车门，弯腰坐进了舒适的皮质座椅里，感受着往日里只有那些大老板才能感受到的豪车滋味。周阳将座椅靠背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然后双手握住实木方向盘，心底油然而生起了一股心满意足的虚荣感。

一瞥眼，周阳看到了车上的点烟器，他忍不住掏出香烟，特意用点烟器点燃，接着头枕靠椅，美美地抽完了一支烟。

半个小时后，心满意足的周阳锁好车门，准备上楼回家。不同于曾经的那间老旧出租屋，谢启光的这套房子位于渝城的高档小区里，一梯两户，一水的看江豪华大平层。

推开家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户窗明几净，长江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周阳面前。周阳轻唤了几声，屋里没有人回答，发现徐梦娇不在家之后，周阳立即宛如一个男主人一般，巡视起了他的领地。一圈转完，周阳来到卧室，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谢启光与徐梦娇的大幅结婚照后，他的视线重点立即全部放到了徐梦娇身上。

看着照片上这个美丽、傲气又高贵的漂亮女人，周阳从心底升起了一股燥热的征服欲，不过他不着急，因为这个家里的一切早晚都将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