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进展（上）

渝市公安局，高翔拿到了杜天宇最新提交的调查报告，神情非常严肃地正在跟局领导通电话。

“郝局，我明白，既然案子是在我们渝市发生的，我们刑侦大队一定团结一致，争取早日破获此案。好的好的，您放心，我这边立即着手成立专案组，成员名单我一定会给您送过去。嗯嗯，天宇在专案组名单里，这起案子就是他查到的线索。”

挂断电话，杜天宇有些歉意地对高翔说道：“对不起高队，我不知道您已经跟局里汇报过这起案子了，调查结果是昨天晚上刚刚得出来的，是左豪抓到的那个诈骗犯给的我提示。”

高翔冲杜天宇摆了摆手：“行了，天宇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们当警察的就应该有这样自我怀疑的觉悟，我们经手的每一起案子，它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这起案子本身，它还关系到案子背后很多个家庭很多个人的命运。这次的专案组我挂帅任组长，副组长你来当，好好干，给我打个漂亮仗！”

这一刻，杜天宇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起发生在渝市的锡国假毕铸造案，他破定了。

下午，专案组正式成立，杜天宇出人意料地提出了让左豪也一并加入进专案组里来，而高翔也采纳了杜天宇的建议，左豪很有些意外地进入到了专案组里。左豪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坐了高翔、杜天宇、老张、罗超等五六个人。

“高队，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出外勤，一得到通知就立刻赶了回来。”高翔挥手示意左豪坐下后抬手示意杜天宇发言：“这次专案组由我挂帅，但具体事务都由副组长杜天宇全权负责，来，天宇，你来介绍一下基本案情。”

杜天宇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锡国假毕和一张哲远纸业生产的无酸纸。

“我简单说一下我们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这是在锡国大肆流通的一种与真钞相似度极高的假毕，因为可以在市面上流通的缘故，所以当地人称这种假毕为‘真假抄’。印钞对于印刷和材质的要求极高，而这种假币已经做到了和真钞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步，只在无酸纸质地上有细微差别。这是哲远纸业生产的一款无酸纸，依靠技术手段它可以拆分成四张，根据印制钞票的压制原理，把两张这种规格的无酸纸压制成一张的话，得到的新版无酸纸不仅极为适用于印钞，并且厚度、纹理以及材料质地上都与锡国假币所用的无酸纸几乎一致，所以我判断哲远纸业就是锡国假币生产线的源头。”

杜天宇说完环视一圈后，看着左豪说道：“我通知了哲远纸业的生产部经理李方达下午到局里来一趟，左豪跟我一起去问问他具体的无酸纸生产情况，左豪刚破获了一起破损人民币兑换诈骗案，对这方面有经验。”

左豪对杜天宇的安排没有疑虑，散会后刚准备开展工作，不料专案组里的另一个成员罗超拉着他故意落在了最后面。罗超跟左豪关系不错，便压低声音问左豪说道：“诶左豪，我听说杜天宇这次是专门跟高队张口把你要过来的，你说他是不是眼红你之前破的案子多，故意想打压打压你？”

“你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事，为的都是破案子。”

“你小心点吧你，你们俩可是同期，他不管是出身还是学历可都比你高，小心以后他处处压你一头。”

罗超的话说到了左豪的心坎里，他多多少少地还是听进去了些罗超的这番话。

下午，哲远纸业的李方达到了市局，杜天宇和左豪一起在会议室接待了他。左豪给李方达倒了一杯水，等李方达坐下后杜天宇说道。

“李经理，你先坐下喝口水，不好意思这么远把你请过来，本该是由我们到哲远去找你的，但我担心短时间内我们再去找你，会引起一些人不必要的警惕。”

“一些人？您的意思是？”

“嗯，我们怀疑有人拿着哲远生产的这种无酸纸进行了其他用途，现在我们需要您配合警方调查一下哲远纸业这四种无酸纸的制造和销售情况。具体的生产数据文件，您都带过来了吗？”

“嗯，最近两年的数据我都拿过来了。”

李方达打开包，里面装着一大摞文件。杜天宇拿起一部分递给左豪。

“李经理，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会，我们先看看资料。另外关于警方找你调查无酸纸的相关情况，请你务必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个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这些数据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厂里这两年引进了国外的先进管理技术，哲远生产的每一页纸都记录在案，做到了所有产品的轨迹都源头可溯。”

隔壁会议室，左豪和杜天宇以及罗超三人一起，查完了李方达提供的所有资料，杜天宇和左豪的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那边查出问题没有？”

左豪摇了摇头：“没有，哲远生产的每一页纸都能查到去向，有没有可能问题不是出在哲远这里，而是下游的生产商？”

“那去调查下游厂商的流出情况，你们觉得可行吗？”罗超问道。

杜天宇摇了摇头：“哲远的生产规模很大，但好在出问题的这种相纸是四种无酸纸里产量和销量最低的相纸，我们兵分两路吧，左豪你跟罗超去查查下游厂商，看看有没有问题，我再去摸摸哲远的底。我有种感觉…”

杜天宇说完看了看桌上的数据文件。

“我感觉这些数据，实在是太详实完美了，就像是…”

“刻意做给我们看的一样！”

而此时的渝市公安局外，刚刚从市局里走出来的李方达坐进了自己的汽车驾驶室里，李方达看了看后视镜，里面空无一人。

李方达这才神情严肃地掏出手机，拔出电话卡后插入了一张新卡，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情况有变，警察查到哲远了。我剩下的所有分红必须今晚就给我，我要立即出国。”

汽车启动，一张被掰碎的电话卡被李方达从车窗扔出到了马路边上。

渝市永北区，杜天恒看着手里的这份结案调查报告，始终下不定决心提交上去，上次在家里他把报告交给杜天宇其实是在赌气，这在程序上是不合规的，他要交报告还是得先交给张劲松，然后由张劲松按要求再提交给市局。

但杜天恒还是小瞧了张劲松，也高看了他自己，就在杜天恒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王鹏跑来悄悄跟他说道：“我说你小子在还这儿纠结个屁啊，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咱们就管好自己手里的这摊子事就行了，其他的别瞎操心。我刚才亲眼看到的，张劲松去找刘局提交了周宝峰那起案子的调查报告，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报告？我报告还没交给张劲松呢，他手里哪儿来的报告？”

“合着全中国就你会写报告啊？你不交，人家当然自己写了。”

“那也行，还省的我费工费时呢。”杜天恒说完便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桌上的那封调查报告，狠狠地将其撕碎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下午，杜天恒出外勤，不知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乳山脚下。乳山上的两座凉亭都已经被拆卸一空了，山脚下的工地上工人们也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好像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死去的周宝峰。杜天恒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外走。

六月的天，太阳毒得很，渝市又是著名的火炉，杜天恒晒了一下午早已经汗流浃背了，他走到了工地外的一家小卖部，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他一边喝水，一边蹭着店里的电风扇，突然，他的眼睛不经意地一瞟，他看到不远处一家装修公司门口立着一个摄像头。要知道在2004年的中国，还没有实施后世的天眼计划，此地又是正在进行大规模旧城改造的新城区，附近的摄像头数量屈指可数。因此，杜天恒看着这个探头，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想法：周宝峰遇难的当天晚上，这个摄像头有没有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呢？

想到这里，杜天恒拿着水便朝那家装饰公司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