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端倪（上）

二天，杜天宇早早来到单位，他决定按妈妈说的，从今往后在单位少言多做，只求可以继续查案。他想了一夜，觉得有必要跟包明盛道个歉，所以到了工位上之后，一早上他的眼睛都在悄悄往包明盛的办公室里瞟。没一会，包明盛便到了市局，谁知包明盛一进门便点了左豪的名字，左豪连忙小跑着跟着包明盛一起，两人在办公室谈了怕是有十来分钟。也不知道包明盛给左豪布置了什么任务，只见左豪神情严肃地从包明盛的办公室里出来后便匆匆离去，只不过他人毕竟还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眉宇间还是带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

左豪走后，杜天宇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决定给包明盛登门道歉。杜天宇忐忑地敲开了包明盛办公室的门。

“请进。”

杜天宇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包明盛抬头一看是杜天宇来了，顿时也感觉有些诧异。

“杜天宇？你又想干什么？”

“我…我…我…”

然而杜天宇张了张嘴，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他的的价值观里，他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自然也用不着跟任何人道歉。想明白了这点以后，杜天宇的语气自然又恢复了他原有的样子。

“包队，我想问问您，地下钱庄那起案子，我可以做些什么，高队让我跟进调查，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抬出高队来压我？呵呵。”包明盛气极反笑，抬手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你坐下，等一会。”

包明盛说完便不再理会杜天宇，自顾自地办起公来。这下反倒是让杜天宇尴尬起来，愣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当然杜天宇的窘境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左豪便满脸喜色地小跑进了包明盛的办公室里，兴奋地汇报道。

“包队，人抓住了！那小子果然按您说的不敢坐大巴选择了坐黑车，老张在客运中心外面一下就把人给逮到了。”

“让老张赶紧把人带回来，今晚连夜审讯！”

包明盛说完深深看了杜天宇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一旁的左豪也满脸喜色的看了杜天宇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天宇站在原地像极了一个局外人。

周阳家，此时周阳和于霞都不在，辜爱芳一个人打开门，进入到了儿子家。辜爱芳一进家门就立即拿出扫把、拖把等清洁工具帮助小两口打扫卫生，尽管于霞昨天刚将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但在她眼里却似乎到处都很脏。忙完这一切之后，辜爱芳又把衣柜里的干净衣服统统拿出来，先是用消毒水泡了一遍，然后再用洗衣粉洗了一遍，等她忙完了这一切之后，整个阳台上早已经挂满了新洗好的衣服。

辜爱芳锤了锤腰去上了个厕所，冲水时意外看到垃圾桶里有两块用过的卫生巾，上面血量不多，显然于霞刚来完月经。看到这个，辜爱芳赶紧出门去菜市场买来了当归、红枣、金银花、黑豆、红糖、鸡蛋等食材，准备给于霞煮一个“备孕汤”。买齐东西后，辜爱芳还不放心，转头神秘兮兮地来到了一条小巷子里，这里住着一位当地很有名气的仙娘神婆。

辜爱芳敲开了仙娘家的门，这是一处有些破旧的院子，里面挤满了前来求医问诊的街坊四邻。等了好一阵，队伍才终于排到辜爱芳这里，只见辜爱芳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便急切地坐在了仙娘面前，她刚准备要开口，仙娘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买的东西后，先于她之前说话了。

“求子？”

“对对对，我儿媳妇嫁过来快三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八字给我看一下。”仙娘边看，边皱起了眉头。

“你儿媳妇儿八字太硬了，命里头香火弱，这辈子怕是都没孩子。这样，我给你开两道符回去试试吧。”仙娘说完便在两张空白黄纸上鬼画符般迅速写好了一红一黄两张纸，辜爱芳的神情也从绝望到希望迅速随着仙娘的话进行了一次大转变。

“红的这张混着备孕汤一起煮，黄的这张贴到你儿媳妇儿的肚子上，七天之内不能摘，尤其是同房的时候必须要贴上，这样或许可以替她转转运。”

辜爱芳千恩万谢地接过两张符纸，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后回到了家里。一进家门，辜爱芳就钻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煮孕妇汤是很讲究的，需要把当归和金银花用纱布包好和其它几样食材一起放锅中像熬中药一样用小火慢煮，并且每隔6至7分钟，便需要敲敲鸡蛋，让汤汁进入鸡蛋内，直到最后汤汁收尽刚好够一碗才行。

于霞下午出门买东西去了，这一刚提着东西回到家，便闻到了屋里飘来的中药味道。

“周阳，你在煮药呀？”于霞一边脱鞋一边问。这时，辜爱芳冷着张脸从厨房出来：“在给你煮备孕汤呢。”

说完这句话，辜爱芳立即折身回到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轻轻敲着鸡蛋。门外，于霞看着阳台上密布的衣服，以及光洁如镜的地板感到非常无可奈何。

“妈，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我才刚洗过，地也是我昨天刚拖过的。”

谁知辜爱芳非常认真地看着于霞说道。

“干净什么干净！你那叫会拖地吗？地上全是灰，我儿子有鼻炎，一粘到灰尘鼻子准犯难受，而且衣服要是洗不干净，他身上会痒的。”于霞顿感非常无语。没一会，辜爱芳端着备孕汤出来，递给了于霞：“连蛋带汤一口气吃完，不许剩。”

于霞看着这碗夹杂着不明符咒的鲜红色液体，实在没有丝毫食欲。但辜爱芳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她守在一旁，意思是要监督她喝下。于霞没办法拒绝，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碗恶心的东西喝了下去，谁知刚一下口，她便恶心地连打了几个干呕。

“不准吐，咽回去！”辜爱芳的语气丝毫不容她拒绝，没办法于霞只能忍住恶心将碗里的东西全都吃了下去。谁知于霞还是低估了辜爱芳对传宗接代的执念，于霞刚一喝完汤，她便拿出了那张黄符纸，掀起衣服就要贴到于霞肚子上，于霞被他的这一举动搞的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一躲。

“妈，你还要干嘛啊？”

“仙娘说了，你八字硬命里没香火，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求来了这张送子符，七天之内必须贴在肚子上，不准给我摘下来。”

“七天？我这几天都要上班呢，贴着这个东西我怎么工作啊！”

“那不关我的事，于霞，你都嫁过来三年了，今年要是再怀不上孩子，你就跟周阳去把婚离了。”

“怀孕是两个人的事情…”

然而于霞的话还没说完，辜爱芳的眼神立即变得非常凶狠，只见她恶狠狠地瞪着于霞说道：“闭嘴，怀不上孩子就是你的问题！”

晚上，周阳回家了，辜爱芳做了几个菜，于霞、周阳以及辜爱芳三个人坐在桌子前，气氛非常诡异地吃完了这顿饭。席间，辜爱芳一个劲儿地往周阳碗里夹菜，深怕儿子饿到了，在她眼中周阳不是个快奔三的青年，而是七八岁还丝毫不懂事的孩子，而周阳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与她这种畸形的宠爱密切相关。

吃完饭，于霞起身帮忙收拾碗筷，谁知辜爱芳将她手里的碗一把抢了过来。

“我来洗碗，记住我下午说的话，把符贴好。”

在辜爱芳的注视下，于霞和周阳一起进入了卧室里。一进门，于霞掀开衣服，一把就将符咒撕下扔到了床头柜上。

“你妈已经疯了，这是她去求的什么狗屁符纸，要我在肚子上贴满七天，她说今年我要是再怀不上孩子，就让我跟你离婚。”

“别理她，一会我就打发她回去。”

“你说得轻巧，你是她的宝贝儿子，她从来都只针对我，哪舍得骂你半句！”

“行了，你别说了，赶紧做一次交差，一会你叫大声一点，糊弄糊弄她就行了。”

厨房，辜爱芳洗完碗擦着手出来，听到了屋里于霞若有若无的呻咛声后，冷漠的脸上写满了偏执，只见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卧室门外，轻轻摁下门把手后慢慢走了进去。

于霞此刻正紧紧地抱着周阳的肩膀，闭着眼睛，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可怖的脸，辜爱芳冷冰冰地正盯着她。于霞整个人都吓得抖了一下。

“于霞，你是想让我们老周家绝后吗？”

辜爱芳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撕开了包装的避孕套袋子，目光看向了床头柜上的符纸。

“你要是敢断了周家的香火，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第二天，于霞神情恍惚地坐在KTV的化妆间里，还沉浸在昨晚的恐惧中，整个人看上去让人非常心疼。丽丽给她接了杯热水。

“霞霞，你先喝杯水。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跟周阳把婚离了，你再这么下去绝对会被他们母子两个逼疯的。”

“我前几天跟周阳提了一次离婚，他不同意。”

“不同意你就起诉他，明天休息的时候我陪你去咨询一下律师，你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可是我担心就算是把婚离了，周阳也会继续缠着我。”

“那你就离开渝市！前两天我看到周阳去了趟保险公司，我担心他…”丽丽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周阳他爸的死不简单。他爸死的那一天晚上，我好像看到…”

然而就在这时，周阳端着个保温桶走进了屋子里。

“老婆，给你煲了汤带过来，我跟我妈说好了，以后她不会再过来了。汤还热着呢，赶紧趁热喝一碗。”

周阳笑容温柔地打开保温桶给于霞盛了一碗汤，于霞看着周阳，脑海中想起了往日的点点滴滴，刚刚升起的坚定又动摇了。

“老婆，你别生气了，昨天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妈做的不对。这段时间因为我爸的事，我和我妈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但你相信我，我已经走出来了。我这几天就准备出去好好找个工作，等我找到了工作，你就别上班了。到时候我们再要个孩子吧，你相信我，我们这个小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周阳的话，让于霞再一次感动了，一旁的丽丽急得不行，但又不能当着周阳的面多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周阳趁着于霞低头喝汤视线转移之际，扭头看了一眼丽丽，那个眼神冰冷凶狠至极，吓了丽丽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