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兄弟（三）

周阳做梦都想不到，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家人，其实就在渝市…

没过几天，周阳接到了一个贵省号码拨来的电话，对方说他们是贵省警方，前不久他们破获了一起积年拐卖儿童案，警方根据案犯交代的线索，得知二十多年前，他们曾把周阳卖给了周宝峰夫妇俩。警察还告诉周阳，他的亲哥哥谢启光正好也在渝市，他们已经把周阳的联系方式发给谢启光了，如果需要见面的话，谢启光会联系周阳的。

挂断电话不久，周阳果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渝市号码打来的电话，一个自称叫谢启光的人约周阳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周阳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跟对方见面，只不过他心里很有些紧张，倒不是怕对方是骗子，而是怕对方不是大老板，给不了他梦想中那种奢望的富裕生活。

周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于霞和辜爱芳，选择了自己独身前往进行赴约。他早就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要是对方家境好他就哭一哭穷，说说这些年来受的苦，装一装孝子贤孙以求摆脱周家的穷困潦倒，再顺便把于霞踹了，虽然他吃于霞的喝于霞的，但他打心底里还是不甘心娶的老婆曾经当过鸡。

这家咖啡厅装修看起来很有些上档次，周阳没进门就被唬住了，毕竟这种高档场所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进去过。进了咖啡厅，周阳立即注意到了窗边卡座上坐着的一个男人，一下子就被震惊到了，因为那个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周阳和谢启光居然也是一对孪生兄弟！

“周阳，这边。”谢启光看到周阳进来，挥手招呼他过来。

周阳坐在了谢启光对面，坐下后，周阳仔细打量着谢启光。谢启光今天穿了身西服，夹了个老板夹，还带着副金丝眼镜，头发也梳成了个油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嘴角一直挂着笑，一看就有钱有素质。

而谢启光也悄悄打量着对面座的周阳，见他一头碎发，穿了身旧巴巴的夹克牛仔裤，心中明了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年过得多半是不太好。

“说实话，昨天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一度怀疑遇到骗子了呢，结果一见到你，我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谢启光说话声音很温柔，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周阳在面对他的时候突然就升起了一种自卑感，连带着说话声都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是…是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就记得当时我跟你还有妈妈一起去镇上赶集，快过年了，街上到处都是人，走着走着，我就跟你们走散了。”

“是啊，那天爸妈发现你走丢了之后，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但是翻遍了周围几十里都找不到你的踪影，为此妈妈在家哭了好几天，爸爸也因此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那天你到底是怎么丢的啊，我记得我当时跟你说我要去买糖人，然后我转过身你就不见了！”

周阳摇了摇头，恰当地露出了一副难过的表情。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记不大清了，印象中当时有个男人抱着我就上了一辆车，然后往我脸上盖了一块布，接着我就睡着了。我估计他们给我吃了安眠药，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到了现在这个家里。养父养母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记得，这些年我一直在偷偷在找你们的消息。”

“这下总算是找到了，弟弟，你现在这个家对你怎么样？吃了很多苦吧？”

“苦不苦的其实也不重要啦，这么多年反正也习惯了。”周阳露出了一个令人心疼的苦笑。

“爸爸妈妈还好吗？我想去看看他们。”周阳终于把话头转移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上。

然而谢启光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表情。

“不太好，事实上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年你被拐走了之后，他们骑着摩托车全国各地到处去找你，最后因为疲劳过度出车祸死在了江省。”谢启光的神情中带着无限惋惜。

“啊，那你怎么办？我记得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谢启光摇了摇头：“没有，大伯二伯不仅没收养我，还霸占了爸妈留下来的副食店，多亏了村里人心善一直接济我，我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谢启光的话让周阳极其失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原生家庭，结果对方却是比他还要穷的穷鬼，这种家人要来有什么用？不过看着谢启光的打扮，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

“哥，想不到你过得比我还艰难，后来呢，你怎么从贵省跑到渝市来了？”

“我大学考进了北方印刷学院，本科毕业后保了研，研究生毕业后因为你嫂子的缘故到了渝市来，她家里是开印刷厂的，我正好学以致用帮家里打理打理生意。看，这是你嫂子。”提起妻子，谢启光满脸温柔地拿起手机，翻了张跟太太徐梦娇的合照指给周阳看。

照片上的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长相温柔贤淑的徐梦娇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你呢？结婚了吗？”谢启光问道。

“结了。”看过了徐梦娇，再想到于霞，周阳心中对于霞更加厌恶了。

“弟妹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她是做酒水销售的，今天要上班，我就没带她过来。嫂子呢，嫂子也在上班？”

“她啊，打麻将去了，三缺一走不开，改天我让她烧一桌菜，让你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正说着，谢启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最新款的三星S308，比周阳用的小灵通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周阳也曾想过要买这款手机，奈何囊中羞涩，实在消费不起。

“好的，爸，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来。”就在周阳胡思乱想之际，谢启光挂断了电话，有些抱歉地跟他说道。

“不好意思啊弟弟，厂里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去一趟，要不咱们改天再聚？”

“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过两天有时间了我们再见面。”

“行，那我就先走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我跟服务员打过招呼了，让他们记我账上就行了。”

谢启光说完，夹着公文包就准备离开，不料周阳却将他叫住了。

“哥，等一下。”

“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想问问，我的名字叫什么…当年被拐的时候太小了，有些记不清了。”

“谢启明，启动的启，光明的明，名字是爸爸起的，他希望我们两兄弟一辈子磊磊落落光明正大。”

窗边，周阳隔着窗户看到楼下谢启光开着辆奔驰车离开，心中再次掀起了艳羡。他想了想，记起了刚刚谢启光跟他说的话，便狐假虎威地招呼起了服务员。

“服务员！”周阳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很突兀。

“先生，您下次需要我为您服务的话，可以按桌子上这个服务铃，我会立刻赶过来为您服务的。”

周阳哪儿见过这个，当下便有些心虚。

“我…我要点菜。”

“好的先生，这是菜单。”

周阳打开菜单随便翻了几页，上面菜肴的昂贵价格让他有些担心。

“那个…嗯，刚才我哥哥说可以记在他的账上？”

“是的，谢总是我们店里的VIP，有很高的挂帐额度。”

“那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算了，还是要这两个吧。”

周阳放下心来后，迅速点了两份价格最贵的牛排和红酒，但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担心一次宰得太狠吓跑了谢启光，便重新选择了两款价格中等的替换。

“好的先生，牛排您要几成熟？”

周阳哪儿懂这个。

“你看着来吧，差不多就行。”

“好的先生。”

没一会，牛排和红酒就端上来了，周阳没吃过高档牛排，但在电视里还是看别人吃过的，便有样学样笨拙地用刀叉吃起了牛排。周阳一边吃牛排，一边喝红酒，动作土极了。

吃完饭，酒足饭饱的周阳离开咖啡厅回到了家。但一走回到家里那片破旧的居民区，周阳便像是被打回到现实里一般升起了无边的失落感。

“唉，为什么长得一摸一样，就没有富婆看上我呢？”站在楼下小卖店门口，周阳惋惜地感叹了一句后进去准备买烟。

然而刚进门，周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杜天恒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杜天恒跟老板显然刚刚经过了一番交谈，他似乎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什么东西，尽管周阳很自信那天晚上绝对没有人发现他曾出过家门，但这种事被警察盯上还是让他非常担心。

“哟，杜爷来了，好几天没见着您了，最近是不是瘦了啊？”

“能不瘦吗，我这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对了，你爸的赔偿款下来了没有，高老七到处找你要钱呢。”

“还没到账呢，到时候等钱都下来，我就把欠的那些账全还上，以后再也不赌了，往后啊坚决不给您和警察同志们添麻烦。”

“行啊，你小子要是能戒赌，我代表所里送你一面戒赌先锋的锦旗！”

“那感情好啊，我一会就回去在客厅把钉子先钉上，就等着挂您的锦旗呢。”

“自己小心点吧，高老七那边可不好打发。老板，拿包烟。”

“正好我也买点东西，杜爷您先走，我一会一起结了。”

“呵呵，这便宜我可不能占，毕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万一以后再给你戴铐子，我也不好意思不是。走了啊。”

杜天恒扔下钱就转身离开了，周阳打量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三哥，姓杜的找你这是干嘛来了？”

“也没啥事，说是了解了解情况，他问我你爸出事那天晚上你在干嘛。”老板的话再次引起了周阳的警觉的...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那天你不是老早就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