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箱根之行

韩淇奥刚刚结束一场危险的通话。而尹义璠对此仍毫不知情。

他正坐在铁壁般的改装车里，慢条斯理处理电脑上的远程公务。

曲斌在前头保持安静，忽然听到后头的璠爷问：“他那戏要拍到什么时候去？”

曲斌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谁？”

尹义璠随后把电脑给了曲斌保管，道：“还能有谁？”

曲斌恍然道：“您说韩少……他……他的戏……我给您问一问？”

尹义璠静了片刻，垂眼：“留心韩淇奥。”

曲斌稍稍吃惊：“您是说……”

“最近曾家动作大，我平日往来不免有牵涉，上次和曾五交手，必定惊动段应麟，他想在内陆开疆扩土，尹、孔、沈、曾几家首当其冲。”尹义璠漫不经心笑了一笑，“韩淇奥与曾五、段应麟之间关系匪浅，他还颇有些用处。”

“我以为您对韩少颇是上心……”

“我是喜欢他。”男人皱了一下眉，“但喜欢又值几斤几两？”

男人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曲斌却在心中叹气。

若真如璠爷所说……就好了。

那日尹义璠回来，便见到少年正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喂鱼。抄手游廊外头一泓清泉，里头养着花花绿绿几尾锦鲤。尹义璠素来不喜欢身边搁什么活物，是曲斌养在水里的，说是讨个好兆头。

韩淇奥坐在石头上，手里捏着半块点心，若有所思地捏碎了投进水里，却不知道那些鱼早就吃饱了，却还争先恐后朝水面涌。

“再喂下去，你恐怕就得送它们见阎王了。”

尹义璠走到他身侧，抬手覆住他冰凉的后颈，安抚幼宠般拍了一拍，低低一笑：“还是撑死鬼。”

韩淇奥仰头望他，眼神清明，尹义璠微微一顿，就势俯首，吻在少年唇边。

“明日同我一道去日本。”他说，“泡温泉，好不好？”

“我还要做事的，尹先生。”韩淇奥垂眼，“不像你可以这样自在，四处飞来飞去。”

虽是这么讲，韩淇奥到底还是没能拒绝成功。第二天，他发现他所有的通告都被叫停，约翰的原话是，淇奥，识相点啦！尹先生我们开罪不起的！

他只得挂断电话。

这是韩淇奥第一次去箱根。

这里让人总觉得身处世外，草木环绕，溪流潺潺。一行人落脚在芦湖不远处，举目能望见终年积雪的富士山。

一切都美好到失真。

少年坐在主屋缓台上，看赵成安带着人查看四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隐匿在庭院角落里。身后的拉门轻轻动了，一个陌生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只着一双白袜，走到他身侧。

青年容貌中正，让人联想到正气凛然四个字，眉眼分明，举手投足都十分沉稳。

在韩淇奥开口前，青年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来。

“你就是淇奥吧？”他说，“我姓孔，孔承筹。”

少年迟疑地伸手相握，脑中迅速搜寻对方的名字，几秒后恍然——是尹义璠的好友。

那个孔家老三。

孔承筹微微笑道：“我知尹义璠最近摊上个麻烦，原来不甩脱，是因为他甘之如饴。”

韩淇奥扬眉，反问：“是么？”

再要说话，尹义璠已自庭院进来，站在两人跟前。

“你话真的很多。”男人搭上他的肩，用眼神示意对方缄口，又向少年介绍，“孔家三公子，也是这间町屋的主人。”

“没错。”孔承筹站起身，着了木屐下到院落里来，行走间发出哒哒的声响。他抻了个懒腰，回头朝少年一笑：“敢把房子建在火山湖边上，也是需要勇的，不是么？”

韩淇奥听得勾唇，不妨尹义璠按住他翘起的唇角。

“笑什么？”

男人眼神冷寂，让他一瞬间揪紧心脏，忽地意识到，此刻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

这几日的平和让他时常错觉，他与尹义璠周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可镜花水月原是泡影。

韩淇奥僵住了表情，半晌才问：“你是不愿我因为别人笑？还是我连笑不笑，都要听你吩咐？”

眼前的少年容色清冷，眉梢眼角带了一抹孤艳，而本人竟是全无自知。尹义璠按住他唇角的手缓缓滑落肩头，在摩挲在少年后颈，手指在柔软的发间停住。

尹义璠意识到，他回答不出少年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愿意韩淇奥因为别人笑。

他蓦然松开手，低声道：“等我回来，别乱走。有事找赵成安。”

韩淇奥目送他和孔承筹离开，才听到赵成安远远传来阴阳怪气一叹。

韩淇奥不以为意，沉思片刻，问道：“他们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

韩淇奥站起身，走进屋内：“当我没问过。”

拉门关上的前一秒，赵成安疾步奔到他身后，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韩淇奥回过身，赵成安原是一脸怒气，瞧见少年神色安淡，火气先消了八分。

“赵成安先生。”他说，“如果你真心要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加倍注意尹先生的安危。如果你只是来寻衅打架，我也随时奉陪。”

赵成安被说得愣住，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晌。

“我就当你是好心提醒我啦！”

韩淇奥平静地转身离开：“多谢。”

尹义璠与孔承筹大约是为公事出门，回来时已是黄昏。箱根落霞潋滟，连带着冬日的雾气都变得绮丽朦胧。

走进后院的温泉，尹义璠抬手拦了一下身后的孔承筹。

孔承筹住步，却还是看见温泉里少年。

韩淇奥上身赤膊，浸在烟气缭绕的泉水中，漆黑的发湿了，便贴在耳鬓，越发衬得容色如玉。手边搁着一盏茶，连着托盘飘在水面，微微泛着绿意。似乎这时候才听到声响，少年迟迟回眸，与两个男人相视。

尹义璠深深望了他一眼，才回身朝孔承筹道：“三公子，请回？”

孔承筹愣了片刻，不由失笑，随即压低了声音道：“阿璠，在他面前，你是否防我防得太过？”

在尹义璠微愠前，孔承筹拍拍好友肩头：“不过我懂得。尽兴。”

这位三公子果然识趣，话一说完， 转身就走。

尹义璠这才缓步行到泉边，脱下浴衣。伴随着哗啦声响，韩淇奥已被浸入泉中的男人按住了肩头，更紧地贴向边缘。

少年的脊背被硌到，未及呼痛，就陷入一场齿颊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