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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钱货两讫

第十三章 钱货两讫

书名:有彼淇奥作者名:白玉京在马上本章字数:2116更新时间:2024-08-22 13:34:15

赵成安说话虽难听,但韩淇奥觉得有句话倒没说错。

他大概就是大老远过来等着被召幸的。

但他觉得尹义璠应该已经差不多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因为尹义璠走进来后,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这?”

他原本对着尹义璠就没什么话,被这句堵得连声问候都没能出口,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曲斌自作主张的安排。

而尹义璠的诧异只停留了一秒,随即无视他进了浴室。

主宅里这间屋子建得精巧,正门进来是外堂,一张坐榻,一茶一几,隔着一扇屏风后是拉门,更衣室,最里头是奢侈无度的白璧浴汤。

韩淇奥继续发懵中,但他当然不会没头没脑跟过去问个究竟,只百无聊赖摆放矮几上的茶具,这套茶具大概是古时候斗茶专用的,兔毫釉细腻非常,他把玩到爱不释手,等回过神来,尹义璠已经换了衣服出来,和他擦肩而过朝卧房走过去。

无声无息走了两步,尹义璠带着些倦意地回身朝他道:“过来。”

韩淇奥只好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我来……是曲斌的意思?”

尹义璠停下来。

宽阔的过道两侧是藤制的书架,一鼎博山炉搁在雕花的房柱脚边,他赤着脚站在原地不动,在尹义璠目光中垂下眼睛,良久,才等到尹义璠一声低笑。

“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尹义璠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语气低沉且沙哑,“曲斌揣测我的意思。且得到我的允许。”

卧室房门大开,厚重的地毯一路蔓延到最里。尹义璠坐在宽大的古制矮榻上,招手要他过来。韩淇奥站到榻前,在尹义璠掌心的示意下,耐着性子跪坐在尹义璠脚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个他即将面临的可能,那些可能拉扯出他心底不可放弃的自傲,使得他情不自禁死死攥着拳。

然而下一刻,尹义璠抬手扣着他的后脑,带着笑意似的贴近自己膝头,抚摸:“怎么了?倒是乖得不像你。”

“我很累。”韩淇奥仰面看尹义璠,任凭那略显粗糙的拇指刮在他唇上,提醒,“现在是凌晨一点钟。”

“天还没亮。”男人垂眸望他,“长夜漫漫。”

“我什么时候能去见曾淇曜?”他脱口问道。

“曾淇曜在医院里,第二次治疗刚刚结束,现在情况比较稳定,可是……”尹义璠说,“我不建议你去看他。”

韩淇奥垂睫不语,乖顺的模样落在他眼中,让人心头一软。

“他大概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尹义璠忍不住俯身在睫上一吻,迫使他阖上眼皮。

韩淇奥不躲不避,只说:“他为什么会生病?”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尹义璠好像看透了他:“你已经想到了。”

“所以曾平阳不肯认我,是在保护我?”韩淇奥忽然打通了什么关窍,那匆匆一面时曾平阳面上的复杂神情,也就有了解释,“谁要杀我们……为什么?”

尹义璠淡声说:“你母亲声名在外,而你舅舅曾端阳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

这一切都是以因为舅舅曾端阳?

韩淇奥怔然摇头:“他误会了,妈妈她……什么都不会做,她只想……”

他忽然回忆起父亲病重的那天,母亲带着弟弟离开的身影。他太年少,那时除了恨和绝望别无所想,他是否遗漏了什么?母亲隐忍的泪,弟弟病弱的咳嗽……还有几次迈出脚步又回过头来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嘱咐:

淇曜,你那么坚强,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那些年的疑问和怨怼,在此一刻冰消瓦解,原来他是错的。

而他也是对的。他在父亲离世后一路跟过来锲而不舍的寻找追问,是对的。至少他离当年的真相越来越近,几乎要揭开漆黑的帷幕,一窥究竟。

“不要想不该想的事情。”尹义璠忽然挡住他出神的双眼,警告,“你力不能及。”

韩淇奥在掌心的一片黑暗里笑了:“你指什么?”

他从尹义璠的指缝中望过去,对视:“我没有那样大的本事……也不会天真到想求你为我做什么。你放心。”

尹义璠拉他起来,坐到身侧,韩淇奥乖顺地垂着脸,不再言语。

“韩淇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韩淇奥抬眸望他。他便看到那清冽的眼底似乎有一丝笑意闪过,淡漠又嘲讽。

这孩子在心里嘲讽我。他想着,心里却没有升起半分怒意。

似乎这才该是韩淇奥,寡淡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不会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无法投其所好。

像是一只血统尊贵的波斯猫,极致疏离。

而据说,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拥有一只猫。

“尹先生,我不想在你面前那么难堪。”韩淇奥直视着他,轻声说道,“我把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都摊开来给你看,然后再等你告诉我,你不会给我,那太蠢了。你想睡我,我可以见到曾淇曜,其它的也不那么重要,我们就干净一点,钱货两讫比较好。”

男人一时五味杂陈,倾身压下来,他便毫不抵抗地倒在床榻。

这缱绻并不沾染情欲,几乎是温存,韩淇奥被暖意笼罩得四肢舒展,只觉陷溺又抗拒,末了他挂在尹义璠臂弯里奄奄一息,迷迷糊糊听到尹义璠低声问:“你和段应麟除了是同门,还有别的关系吗?”

“没有。”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劲,撑在他身侧的臂弯仍然温暖,他却如同被冷水当头灌下,迟迟意识到尹义璠的眼神已经骤然深沉。

“他是你父亲生前挚友,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却说和他只是同门。”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要有怎样的冷血和残酷,才能把所有恩情都一刀切断,才能和他说出,钱货两讫这四个字。

尹义璠问出这句话,显然已经对他的身世一清二楚。

韩淇奥站起身来,慢吞吞离他远了一点,仿佛适才一霎温柔都只是镜花水月。他想要开口解释,却又觉得,他不必和眼前这个男人全盘拖出。

尹义璠将他看做怎么一个白眼狼、冷血之人,他也不甚在乎。

他的往事,本就和他无关。

“韩淇奥,你去客房睡吧。我累了。”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没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