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通事故（下）

早上在食堂正喝着稀饭，张志毅听到隔壁桌的同学在议论，生科系有一个研究生被车撞了，现场惨不忍睹，血肉模糊。

“他本人我还见过，挺漂亮的，蛮有气质。”

“昨天我们学校好多人都被叫去问话呢。”

“肇事司机当场被抓住，说是疲劳驾驶，出事前开了一晚上夜车，距离太近刹不住。”

“背后的原因复杂着呢，这么重点的实验室，可能牵扯一些利益纠纷。”

张志毅匆匆扒了两口，一路小跑到实验室，生怕路上碰到熟人，学校里扫地的阿姨都在议论此事。进实验室时，大家都没聊天，本想跟大家打个招呼，但没人抬起头来，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然后悄悄地坐到自己的凳子上。

可能昨天被警察叫去问话的原因，今天几乎没有人先提话头，有的看电脑上的新闻，有的拿着手机刷着微博，实验室里死一般的静寂。

旁边操作室也没一个人，各种仪器安安静静地呆在台面上。张志毅瞅了一眼，看样子是没有人打算要做实验了，估计于学姐也不需要人打下手。

正盘算着到校园里逛逛，突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张志毅看着电话便开始犹豫，最近给他来打电话的，要么推销公务员考试培训，要么是推销保险，不管用什么理由拒绝对方，每次也要说上老半天。

张志毅挂断了电话，可不到两分钟，同样的号码又打了进来。电话响了十来声以后，他见对方始终没放弃的意思，便接了。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需要，您说的我都不需要……”张志毅一气说完了，没有让对方插 进来一句话。

突然，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学长，不好意思，多有打扰。”

张志毅一听，顿觉得有一点失礼，连忙说，“抱歉，刚才我以为是要来推销东西呢。”

对方显然觉得有一点意外，“我有点事想麻烦一下您，可否当面跟您说。”

大学里学生分两类，一类是谈恋爱的，另外一种是其他，张志毅就是后一种。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四年里认识的女生屈指可数，更谈不上主动打电话过来的。

于是两人约好，半个小时后在“情人桥”桥头见。

张志毅沿着林荫道往南湖边走，湖另一边是美术学院，中间架了一座桥，像月牙一般，便是“情人桥”，每天晚上附近高校的学生最乐意去的地方。桥的本名已没多少人记得了。

张志毅走到湖边时，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女生，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裙子，像初春树上的嫩芽，走近后细细一看，跟韩娟还有几分神似。

张志毅试探性地说道，“您好。”

女生表情透露出一种哀伤，强装作热情地说道，“您好。”

“刚才是您打的电话吗？”

她点了点头。

张志毅试探地问，“不晓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韩琳带着渴求的眼神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是韩琳，是韩娟的妹妹，你叫我小韩吧。”

“你俩长得挺像的。”

韩琳没有接他的话，低声说道，“我姐姐昨天被车撞了。”

张志毅说道，“恩，我听到了也很难过的。”

韩琳说道，“派出所已经跟我说明了大概情况，肇事司机跟她素不相识。”

张志毅不晓得如何应答，便认真地听着。发生车祸的这块地方，平时进进出出的学生特别多，加上旁边有一条小吃街，往来的车辆一般都会减速慢行，特别注意避让学生。

韩琳见张志毅没有回答，便继续述说道，“我姐从小到大都特别听话，很少跟别人起争执，更不要说吵架了，遇事也很谦让。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其他家长到家里投诉。她人缘很不错，每年过生日时都能收到许多同学送来的礼物。”

张志毅在一边认真地听着。

“但最近几次，她回家似乎不太高兴，不晓得是不是研究任务太重。回家以后，她话比以前少，以前周末回家她都会聊聊在学校的近况，问我学校生活怎么样，近期她回家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我们基本没什么交流。我爸问起来，她只是说在攻关什么项目。”

自己虽然到实验室时间短，张志毅也见过许多次，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忙着做实验。有时自己有疑问，张志毅不好意思去打扰，临近毕业她们做实验写论文，毕业找工作的压力也很大。

韩琳问道，“她最近在实验室情况怎样？”

“最近只在实验室经常见到她，她跟往常区别不太大。”

“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张志毅顿了一下，说道，“反正是一直在做实验。”

韩琳追问道，“她现在有谈朋友吗？”

张志毅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只是听说，她在校内也有一些追求者，这两个月来，并没有见到她跟男生在一起。”

晚饭后，到桥边来散步的学生明显增多了，他俩站在树下说话，路过的学生都会多看韩琳一眼。

两人一直这样站着聊天，他觉得有些尴尬，便说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他俩走上桥往美院的方向走去，两人都走得很慢，也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韩琳终于鼓起勇气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下我姐的情况。”

张志毅停下脚步，用手扶着湖边的护栏，望着湖边红砖修砌的宿舍楼，陷入了沉思……

两旁岸边的宿舍和教学楼倒映在湖中，白墙红瓦落在碧水中。张志毅能感觉到韩琳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带着非常渴求的眼神。

他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来实验室的时间很短，里面的人都还认不全，其实你可以去女生宿舍问下她寝室同学，打听打听或者更清楚。”

张志毅也不敢转过头看她的眼睛，要拒绝人大家都很难过。

韩琳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有点惋惜地说，“其实我知道你有许多顾虑，但目前来看，你可能是整个实验室最适合的。虽然我们之前没有打过交道，我上你们学院主页查过，保送研究生的成绩公示，高数几乎是满分，仅仅凭这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我姐在天有灵的话，恐怕也希望你能帮忙，我们共同找出背后的真相。”

张志毅望着南湖中间，波光粼粼。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不管怎么说，两人也不过是第一次见。突然韩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韩琳往旁边走几步去接电话，张志毅正好可抽空考虑一下。过了几分钟，韩琳又走回到张志毅的身旁，说道，“刚才晨报一个记者打电话问我姐的情况。”

张志毅爬在栏杆上，侧过头来看着她，说道，“说了些什么呢？”

她接着说道，“我姐跟对方前几天联系过，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说是隔几天双方再联系。昨天他听说，我姐已经走了。便想了解下具体情况，我又什么不知道。”

韩琳讲完了之后，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张志毅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拒绝，便说，“你刚才说的事情，我考虑一下，隔几天再回复你。”

“没问题呀。”韩琳淡淡笑着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有点为难。”

张志毅看她转身往学校方向走，背影有点落寞的样子，便跑了两步，说道，“我送你回学校吧，听说你们学校很漂亮，我都没逛过。”

韩琳便停住了脚步，等他走近之后，两人并排走着，过了桥便是美院，学校到处立着造型雕塑，处处能感觉到精心的设计感。

两人一直走到宿舍楼下，宿舍楼门前立一个半人高的牌子，上面写着“男士止步”，张志毅便站在牌子前面，跟她道别。韩琳上楼梯前，转身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才慢慢地踏上梯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