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破冰惑音

重明心中暗道不好，以为是前些天放走的破冰阁的人卷土重来，而自己此刻内力初恢复，不二余毒虽清，恢复却仍需时间，看他这满身创伤，想必同唐忆游，定有恶战，此刻又发着烧，实在如雪逢霜。

叹一声，他迅速背起不二，对雁丘道，“知道破冰阁么？”

雁丘早已将零雁刀提在手上，听了他的话，道，“重明大哥放心，只要来的不是破冰双仙，便是七侠五使一同来了，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重明一听，又叹一声，“但愿破冰阁别给我们这么大的面子。”

“来了!”雁丘身体一绷，忽地腾空而起，提刀一砍，只见火花错乱，金属碰撞声叮当而起，一枚短剑已掉落地上。

他垂眼一看，蓦地看向竹林深处，“不是破冰阁，是江南第一剑!”

不二此刻在重明背上虚弱道，“来者是敌，小心了。”

雁丘道，“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重明背着不二，握紧了重明剑，还是不明白为何江南第一剑也会出现在这里。

雁丘似乎看出他的疑虑，一面警戒，一面道，“重明大哥初出江湖，怎知人心险恶，江湖中人，人人都有可能为敌，上一秒还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下一刻，便可能要你的命!”

重明不言语，不错，江湖相依的，只有他手中这把剑而已——

“其实我不明白，”雁丘又道，“重明大哥心里想必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杀害萧有匪之人的后人，江湖什么仇都可以一笑而泯，唯有血仇，不得不报。纵使你们此刻达成共识，在将来的某一天，在你的利用价值到了尽头的时候，你背上此人，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视为弃子，甚至杀了你。不错，就像萧有匪曾对你师父那般，弃棋子如弃鄙履。”他侧脸看着重明，眼中充满了迷茫，“重明大哥知道这些的吧？那为什么还要等那一天的到来?”

重明沉吟，“你说得不错，确实可能会有那么一天，不过眼下，至少我与他的方向是一致的。”

“重明大哥可没有你师父那般通透——既然被遗弃，便杀了绝义人。”雁丘再道，“此刻，萧不二正在你的背后，虚弱至极，在被遗弃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在无论如何都会被杀的时刻到来之前，为何，”少年双眼中掠过蛊惑的光彩，“为何现在不杀了他?”

重明听着他的话，缓缓咀嚼回味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人，对方毫无防备地闭眼昏睡，确实如雁丘所言，若到最终不免被此人杀死，那么也许此刻杀了对方，是最好的方法。

不顾竹林中的危机，他的重明剑锋已掉转了方向，突然之间，他的脖颈传来一阵剧痛，似是被牙齿切开了皮肤，他从这剧痛中捞回思绪，便听一道沙哑声音在他耳边道，“快走!他不是雁丘!!”

重明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眼神瞬间清明，他背着不二，后跳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咳咳……这是，破冰双仙中的惑音，可以通过声音操控人的心神……”不二伏在他耳边虚弱道，“不过…只要不与他对话……便不会有事。”

重明凝聚视线向对方看去，果然，脱离了方才那种牵线傀儡一般的境况，眼前此人，着绿袍带幕离，确实不是雁丘!

“你还真是……一无经验啊，”不二低低笑道，“不是只相信自己的剑么……怎么这般轻易地便被骗了。”

“闭嘴，”重明一面搜寻雁丘，一面同时警惕着竹林与惑音，“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背上。”

“你又忘记只相信自己的剑了……”不二道，“此刻…我只要动一动手指……便能要你的命……”

“哼。”重明嗤笑一声，重明剑蓦地流出雪光，直直向惑音刺去，霎时竹叶齐鸣，风声灌耳。他背着不二挥剑，动作却无丝毫迟缓，长剑眼看切开对方喉咙，却生生错开势头，因为他知道，若他此刻不偏转剑锋，刺穿的便很有可能是雁丘!

他的余光早已搜遍四下，一边是空旷场地，一边是茂盛竹林，而竹林中不知暗藏多少杀机，雁丘只能还在原地，既然肉眼难见，唯一的可能便是，藏在惑音的幕离下!

果然重明剑方挑开幕离一角，一张稚嫩的脸便暴露在他眼前!那张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漆黑双瞳中倒映着重明剑锋利的剑刃。

重明心中冷笑一声，借剑锋错开之际，手腕一翻，一剑洞穿了惑音左耳，刺穿了对方头颅。

同时他空出来的手早已止住了对方朝他心口处射出来的飞镖，仅以两指，便生生夹住了那有如破冰的飞刃，金属制成的暗兵在他指间寸寸碎裂脱落，发出清脆声音!

而他背上不二，则因为失去他手上扶持，被狠狠抡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半晌都没有动静。

被刺穿头颅的惑音此时一掌将雁丘向他劈去，点足掠入竹林，蛊惑的声音浮荡在林外空气中：

“入竹林者，死!”

重明接住雁丘，解开他的穴道，“雁丘?”

“我没事，”雁丘苍白着脸，“是破冰阁的惑音和江南第一剑!”

“江南第一剑在竹林中?”重明道，“他与破冰阁——”

不二此刻又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重明看了他一眼，“你躺着吧，一会交战，也不至于被人当成靶子。”

“地上哪有……少侠的背上温暖……咳，”不二道，“我可以，为少侠挡箭。”

“江南第一剑此人如何?”重明却问。

“如他的名号一般，此人出剑毫无章法，胜在一个快字，”雁丘道，“只怕那日名剑大会，并非他真正实力，否则也不会被我看似凌厉实则空门大开的几招逼至死角。关于此人江湖风评——如同他的剑一般，乱而犀利，若他为重明剑出手，根本不足为奇。”

重明却兀自酌虑起来，他直觉江南第一剑此次与破冰阁联手，并非为了重明剑。

他二人分属不同势力，重明剑却只有一把，实力深厚的破冰阁，没有理由多此一举，只派出惑音同江南第一剑联手夺剑。

他二人之所以能达成共识，也许只是各取所需!

是什么?

重明看向竹林深处，每一片竹叶都仿佛一枚暗器，他凝神细思，眼中霎时雪亮——

飞花令。

江南第一剑要在自己飞花令持有者的身份被揭露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