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破冰五使

推门进来的弟子对他二人之间这气氛颇觉怪异，正想开口问，不二便对他投过来目光，眼神询问他的来意。这弟子一看到那张陌生的脸，惊得噎住，半晌也想不起自己的来意。

重明从不二手中接过自己的剑，问道，“堂主可有何事？”

“是，”这弟子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将一封信交给他道，“堂主今晨有急事出去了，我在他房中发现此信，见信封上有少侠的名字，料想应该是堂主给二位的，只不过他走得匆忙，忘记交代此事了。”

重明展信一读，看向不二道，“唐门出事了。”

二人相顾一点头，忽地一齐掠身而走，那弟子不知他二人去意，急的大喊道，“家主未归，少侠何处去？”

不二遥遥回了一句，“自然是往去处去!”

他二人一路踏草急行，天色已有些晚了，空中逐渐起了雾气，不辨路途，二人因此放慢脚步。

“穿过这片竹林，就是唐门。”不二一指眼前绿林。

蜀中唐门，同百草堂一样，是自数十年前那一场问鼎之役后，展露锋芒的存在。数十年前魔教七绝，不见长安以及零雁山庄，为争夺蜀地殊死一战，三方伤亡惨重，因此约定各退一步，从而使蜀地成为空白地带，独立于三势力而存在，而后小大门派有如雨后春笋，接连而生。

一直蛰伏的暗器世家唐门，便在这样的机遇中，光芒大盛，因其精于暗器与各式机栝，更如长袖善舞，逐渐饮誉江湖。

重明暗忖着，终于问出心中困惑，“唐门中人深居简出，能参加零雁山庄历年的名剑大会，已是难得，如何招惹杀身之祸？”

“唐门的暗器生意十分庞大，便连我萧家，也曾向其订过大批暗器，江湖各门派也不例外。唐门与武林之联系，无非暗器买卖与一名剑大会而已，若说招惹什么——”不二一顿，忽地推开重明，反手接住一锋利飞镖，又一点足，身子腾空而起，手腕一翻抓住一竹梢，借重力落身到丈前远，蓦地一松手，竹枝霎时反弹回去，但闻风叶呼啸，已有数人自竹叶掩映中被震落下来。

雾气被搅动开来，不二在这阵流雾中悠声笑道，“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究竟是谁人敢先来招惹唐门?”

那被震下竹梢的几人当空稳住身形，利索落地，整齐无声地围住他二人，当中一人声音毫无起伏道，“留下重明剑，饶你不死!”

那些人皆穿着墨绿袍子，戴着幕离，手中各有飞镖，寒冰一般，泛着银光。

“看这身手装束，你们是破冰五使?”不二道，“破冰阁一直在蜀地蛰伏，今日也得了重明剑的消息，特来此埋伏?”

“破冰阁?”重明不解。

不二笑一声，“蜀地的一个小小杀手组织而已。”

那五使中一人发一手势，余下四人当即一齐向他二人掷出手中飞镖去，霎时寒冰四射，雾气被飞镖带起的风打散，向两侧流开。

重明不二闪身躲避，那飞镖便钉了空钉入竹子去，腕粗的竹子轻易便被穿透折断。

足足有一阵，那密集的飞镖才停了下来。

他二人踏着细弱竹枝稳住身形，不二不恭笑道，“不错不错，看来破冰阁也没有小看重明剑，破冰五使一个不差地都给派来了!重明，给足你面子了！”

重明似乎有些好奇，“如何？”

“破冰阁虽小，却都是顶尖的杀手，七侠五使双仙，每一个，都不容小觑。”不二道，“小心了。”顿一顿又道，“他们方才射出的，只是飞镖虚影，真正的镖，还在手中!”

五使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再度攻去，虚影齐发，毫无间隙，纵他二人闪避得开，时间一长，也有些吃力。

“嘶——”不二冷嘶一声，摸着脸上切口，“速战速决吧！”说着便腾身而起，斩断两段竹子，左右开弓，动作利索，狠准果决，须臾便斩落二人幕离。

“双兵流——”失去幕离遮挡的二人流露出惊异神色，终于看清雾气后那张飒然俊脸，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是萧不二?!”

“不错!”不二将手中竹子一扬，在惨叫与喷薄血色中回身去看，重明正好又解决了另外二人，重明剑甚至还在鞘中!

“是我输了。”不二长长叹息。

“还有一人。”重明说着，就要去追。

“不必追了，”不二叫住他，沉下声道，“破冰阁之所以在这竹林设伏，必是欺你势单力薄。就由此一人去告之江湖，不见长安萧不二，已同重明剑的主人结成同盟。就让江湖都知道，南北双雄，再度重聚了！”

重明看着他，似乎想看穿他那幅皮囊下的灵魂。

不二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玉额饰，缓缓戴上，黑衣临风而动，他在流雾中长身玉立，背后万千修竹猗猗。

重明正出神看他，他却自顾自道，“哦，兵器脏了，扔了吧。”随手一扔，噗噗两声，那两支竹子分别插入地上方才重明打晕的二人心口中去，“活口留一个，就够了。”

重明欲言又止。

不二抬眼道，“现在，习惯做一个杀手了么？”

重明看着自己的手，摇头。

“你要尽早习惯——”不二迈开了步子，“江湖就是这样，你不惹人，自有人招惹你。你的身手很好，完全不在我之下，可惜没有多少经验。也缺乏应战的机变——这些我会慢慢教你。一个杀手，本不应该有多余的不忍。像今日之事，这只是个开头罢了。往后，”他回头遥遥望着他，“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这样手软，可没有好处。”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没有必要赶尽杀绝。”重明道。

“哦?那你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见长安的首领萧不二轻声笑道，“天晚了，赶路吧。”

重明握紧剑，跟了上去。

“你知道么，”不二忽地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你真的很像你师父呢。”

重明心中一惊，侧脸去窥探他神色，然而对方脸上却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黑衣一动，掠出竹林，淋着蜀地的月光，对他回首道，“唐门到了。”

重明看向眼前的建筑，石匾上楷体端端正正写着唐门二字，弯折遒劲，笔锋有力，昭示了这个暗器世家的锋利。

他正想靠近去观看，一道少年音便很不热情地道，“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