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亡灵幽歌(1)
书名:血旗袍之人皮刺绣作者名:韩殇本章字数:3084更新时间:2024-08-14 04:58:08
报到的新生拖着行李“携家带口”陆陆续续地走入南文学院,嬉笑间张扬着青春的朝气,喧嚣的人群涌向林立的空寂公寓。原本空旷的操场,一瞬间变得拥挤异常,一个个黑点四处游移,形似数以万计的蚂蚁在大雨来临前的搬家。
赵洁张大嘴,嘟囔了一句,漫不经心地说:“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人也太多了吧!”
林夕茜迎着窗外温暖的阳光,尽情感受这难得的蓬勃生气,连日来对着阴阳怪异的尹晓冉,就像对着一具能够自由移动的尸体,从头到脚都没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她要贪婪地沐浴这午后的阳光,然后全力以赴今晚的演出,就算灰姑娘最终要回归平凡,她也要将最美好的形象留在舞台上。
她渴望掌声和欢呼声。她的眼里燃起了激情,虚荣心也开始充盈着血管,升温、加热,促进血液循环!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南文学院标志性的圆形建筑——演艺厅,聚集了数千人,座无虚席。新生文艺汇演如期拉开帷幕。
优美婉转的歌声,狂乱新潮的舞步,幽默诙谐的小品,各色表演应有尽有、应接不暇。万众瞩目的压轴节目是由学校精选的十人参演的话剧《上海夜歌》,内容讲述的是一个上海舞女的悲剧一生。林夕茜扮演的便是这个舞女颖,而尹晓冉则饰演她的情敌玲。
玲的丈夫在舞厅认识了颖,两人相见甚欢,陷入爱河。颖难以自控的与玲的丈夫发生了关系,怀了他的孩子。
一年后,颖生下一个女儿,玲的丈夫意欲同妻子离婚而娶颖,玲知悉后设计毒杀了丈夫,并以丈夫的身份假传信息约颖来家中,将杀人罪名栽赃于颖。
颖自此带着女儿落魄逃亡,至一神秘地带,不幸沦为当地一种古老仪式的祭品……
极具穿透力的聚光灯集中打在舞台中央,一个女人柔婉精湛、妖娆卓绝的舞姿征服了台下的观赏者。她婀娜的曲线在一圈圈旋转,翩跹轻盈得好似风中飞旋的落叶,夏日半空里飘摇的柳絮。
台下的观众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林夕茜出神入化的独舞。掌声如战场的擂鼓,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啪”,灯熄灭了。怎么回事?演艺厅陷入一片压抑的漆暗,静寂如死。环绕的音响里错落有致的脚步声渐次响起,“咯噔”“咯噔”,灯光缓慢转亮。
众人的注意力凝集于舞台上光影迷离中的一个曼妙少女的身上。
高挑的身段,纤长的细腿,由于光线的局限,仅能看到她袅娜的身形轮廓。扩音器里幽幽地传出一首骇人的歌谣:“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白牡丹,红牡丹,血溅白绫绽牡丹,紧裹尸身缝皮肉,夜夜听得哭声寒。”
尹晓冉在搞什么?彩排时并没有这一段,她怎么擅自改掉?即便要改,至少也事先通知一声!她这分明是想让我在全校人面前出糗!
林夕茜惊异地愣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将目光投聚到男主角楚言身上,企求他帮自己解围。林夕茜已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演下去,木讷地停滞在一边。
是若无其事地按着剧本发展,还是要靠着自己的应变能力临时发挥?这一幕,楚言并没有戏份,根本不能出场,指望他已不太现实。
楚言在舞台边上不停地给林夕茜打手势,可林夕茜完全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自行发挥了。
死就死吧,大不了就是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反正隔得那么远,别人也未必能认出自己。她给自己打了一剂安定剂。尹晓冉,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这样坑害我?林夕茜嗔视着陶醉在歌谣里的尹晓冉,慌慌张张地凑近,待会儿要怎么对台词呢?林夕茜紧张得手心、后背不断地渗出冷汗。
尹晓冉的白色旗袍恰到好处地贴着她的躯体,凹凸有致,妩媚的风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手里的道具怎么是一把刀?她是想把整个剧本的内容都改了吗?!林夕茜压低声音责问道:“尹晓冉,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尹晓冉怒瞪着林夕茜,像是在怪林夕茜打断了她的深情款唱。她蓦地抬起手,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林夕茜的头顶,凛冽地谲笑,面部肌肉在颤抖:“看,人头!她跟着你……”
林夕茜头皮发麻,尹晓冉在女生公寓402寝室门口说过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耳畔。人头?她下意识地仰头,刺眼的光束斜斜地扫射下来,顶上只有悬在半空的幕布和一些灯具,哪里有什么人头!难道……尹晓冉看到的不是有血有肉的实体,而是形如空气的“人”。
“晓冉,够了,再这么下去,整个汇演都要被你搞砸了!”
尹晓冉瑟瑟地缩着手:“别……别过来……别缠着我……”她做出防御的姿势,手中锃亮的刀晃出一道强光。她要干嘛?林夕茜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尹晓冉忽然发出温和柔软的声音,面容冷峻:“你的头……掉了!”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刀在自己的脸上划开一道道血线:“记得帮我缝上。”
尹晓冉猛地挥刀,“咔”,她的整颗头颅瞬间坠落在地,足球一般滚到林夕茜脚跟处,她的眼睛仍在眨动,她的唇齿还在张张合合,仿佛在说:“不是我偷的旗袍……”
尹晓冉出人意料地割下了自己脸上的皮肉,割下了自己的头颅!这血腥的场景触目惊心……
她残缺不全的身体僵持在原处,血液自脖颈上圆形的缺口汩汩喷涌,飞溅在林夕茜惨白的脸上。她踉踉跄跄地倒退,台下先是一阵沉寂,许久之后才响起如雷般的绵延掌声,一浪胜过一浪,在密闭的空间回旋。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表演,逼真得几乎就辨认不出真伪,他们陶醉在刺激的感官之中,无法自拔。而舞台上众女生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告诉他们,这不是表演,而是一场真真切切惊心动魄的自杀!
一群老师迅速拥上舞台,仓促宣布汇演提前结束,迫不及待地遣散台下尚不知情的学生。他们意犹未尽地悻悻走出闷热的演艺厅,聒噪的议论,谈的都是方才那惊险的演出。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紧!“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门窗上透明的钢化玻璃。
夜阑人静。舞台上参演的人员表情麻木,面色铁青,继而转为苍白。
尹晓冉白色的旗袍被脖颈上溢出的嫣红血液浸染得通红,像是一滴莹润的朱砂水彩在纯白的宣纸上渲染开来,由点到面地向着周围扩散。她的旗袍崭新得像是刚从染池中取出。血染的旗袍,应和了她死前吟唱的那首悚人的歌谣“滴血割肉染旗袍”,是巧合吗?
随着几声警笛鸣响,三个警员接到报警电话便迅速赶到南文学院。演艺厅寂如死墓,舞台中央稀疏错落地站着几个人,还有一具女尸,以及脱离她躯体的头颅。浓郁的血腥味凝结在空气里,融合着恐怖的气息逐渐弥漫。
林夕茜被惊吓得倒在那颗圆碌碌的头颅边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每个人都压抑着呼吸,仿佛这场声色具备的精彩演出尚未结束,他们痴狂地沉浸在各自的角色里,丝毫不敢懈怠,尽情地发挥潜藏于内的表演天赋。
自杀。一个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诡异地自杀。杨学军从警二十余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自杀案。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气力割下自己的头颅?!他细细地勘察现场,不放过任何角落,却一无所获,完全没有他杀的迹象,而且当时大家也都看到了她是在舞台上自杀的……活生生的花季少女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残忍的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
林夕茜精神恍惚,口中念念有词:“诅咒,是诅咒,旗袍的诅咒……”
诅咒?这倒是目前为止可以对这起离奇的自杀案给出的最简单最方便最能让人接受的理由,但杨学军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且还是一名警员,绝不相信这一套毫无依据的迷信说辞。他瞥了一眼林夕茜:“旗袍的诅咒?什么旗袍的诅咒?”
林夕茜侧仰起头,环顾四周,嘴唇抖动,像在说悄悄话似的:“穿过那件受到诅咒的旗袍的女人……都会死!”
“简直是无稽之谈,倘若一件旗袍也能杀人,那世界上的人岂不早就灭绝了?!”他禁不住嗤笑。杨学军捋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若有所思:尹晓冉自杀应该是出于个人的原因,不是受到什么压力的逼迫就是受到外界的刺激而承受不住,导致意识模糊、精神错乱,才会做出这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呢?杨学军陷入了迷惘。“她生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林夕茜沉默不答,像是在回忆。她的脑子里除了尹晓冉“咔”掉落的人头还是人头,根本想不起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