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史上最差新人

马冬冬四仰八叉，非常安详地躺在地上，仿佛随时都可以入殓了一样。

“开！”向阳刚说完，刘云霄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消火栓，水迅速灌了过来，水柱噗呲一声就射了马冬冬一身。

水哗啦啦地浇着，马冬冬整个被淋成了落汤鸡，但却依然牙关紧咬，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向阳仿佛看到马冬冬的眼皮子抬了一下，又迅速合拢了，恢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一定、肯定及确定是装的。

向阳真的服气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新消防员，装死的本事真是修炼到家了，怕不是学影视表演专业毕业的。

他又加压喷了几枪，这水枪压力不小，平时打在人身上都有些生疼，但是马冬冬依然是安详如故，表情都不带皱一下。

看着马冬冬纹丝不动，向阳心里也开始慌了，这万一真的是晕过去了……最近这训练安全事故部消防局可没少通报，一件一件都是因为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引发，最终酿成惨剧，如果马冬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当然只是说万一……但就算只是万一，自己也万万担不起这责任。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中暑了吧？”向阳挠了挠头，又趴了下来，去翻马冬冬的眼皮，这一看不要紧，马冬冬的眼珠子里已经全都是白的，一点黑的都看不到了，跟死了好几天一样。

“我的天！马冬冬晒死了！”李润吓得跳了起来。

“死什么死，哪有那么容易死？”向阳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只是脸上强装镇定道，“赶快开个车，送他去医院！”

“班长，我陪你一起去！”刘云霄积极主动得很。

两个人一起把马冬冬抬上了车，龚发成开车，直接就往附近的第一人民医院赶。

路上，向阳的脸色焦急。

作为多年的老班长，他带过至少几百名新消防员，从来没遇到马冬冬这样的新消防员，他原本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消防队的规矩，哪里想到，这还没怎么开始操练呢，人就晕成这样……

这马冬冬如果真要出了什么大问题，自己脱衣服走人是小事，主要是怕影响了解放碑消防站的荣誉，他作为解放碑站的几朝元老，很清楚这个站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怎么才有今天这些崇高的荣誉，那是无数代解放碑消防指战员用青春、热血、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如果因为自己的问题，发生了安全事故，砸了金字招牌，那真是罪过啊……

向阳双手捂住了脸，埋下了头，他开始后悔了。

带兵切记不可急躁，以情带兵、文明带兵，自己咋就这么着急，领悟不到精髓呢……

到了医院，马冬冬还是昏迷不醒，向阳叫刘云霄看好这个人，自己先去挂号找医生，等到他忙前忙后，大汗淋漓地挂了急诊号回来，刘云霄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扯起嗓子大喊，“向班长，大事不好了！”

“啥事这么慌张？”向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出大事了！”刘云霄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他……死了？！”向阳脸都吓白了。

“没有，他没死。”

“那咋的了？”

“他不见了！马冬冬他娘的不见了！！！”刘云霄激动地说。

“怎么会不见了？！”向阳问。

“他奶奶的跑了！”刘云霄说。

“跑了？！”向阳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团急诊单更是散落一地，风中凌乱。

“对头，他完全都是装的，我刚才去上个厕所，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回头一看，他已经跑到门口了！”刘云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就急忙追了出去撒，勒个杂皮，打了个出租车一溜烟就不见了，中间跑得飞快，我追都追不上！”

“……”

“向班长，现在啷个办？”刘云霄问。

“妈的！先回去！”向阳恶狠狠道，“我看这家伙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到了队里，马冬冬已经换个地方，倒在了寝室里。

向阳火冒三丈冲过去就要打他，只是马冬冬突然咣当一声就跪在地上，态度非常诚恳地说道，“班长，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是中暑了，龟儿子骗你。”

“你少给我装，刘云霄说你从医院回来跑得飞快！你现在又给我装是不是？”向阳怒不可遏，他从来没这么愤怒过，现在的新消防员也太不像话了，“你先给我起来，你这样跪着，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我不，我不起来。”马冬冬眼巴巴地望着向阳说道，“班长，我真的是不舒服，你摸摸我额头，是不是滚烫滚烫的。”

“别拉我的手！快起来！”向阳有些嫌弃地挣脱马冬冬的手，又问道，“你中暑，那你刚才在医院里跑什么跑？”

“班长，不瞒你说，我从小都怕医院，进医院我都脑壳发昏，看到医生我都害怕，这是从小到大我的心病，我一点都没骗你，骗你是龟儿子。”马冬冬信誓当当地说道。

“班长，你别听他的，他肯定在撒谎！”刘云霄说。

“这家伙刚才上楼梯都飞快，腿就这么丁点长，还一步跳上三四个台阶，我还以为他学跨栏的呢。”张涛也说。

“班长，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我就是身体差，搞不来训练，尤其是容易脑壳昏。”马冬冬可怜兮兮地说。

“别听他的！”刘云霄再次说道。

“班长，知子莫若母，我的身体我了解。”马冬冬只差要扑倒在向阳裤裆里。

“你离我远一点！烦死人！”向阳烦得要命，“行，你容易头晕不想训练是吧？”

“只要不搞训练，干啥子都行。”马冬冬似乎是听到了一线生机，眼巴巴地拉着向阳的手。

“行！那你就给老子抄条令纲要！”向阳从学习室拿出一本新下发的红本本，正是消防救援队伍条令纲要，包括《内务条令》《队列条令》和《处分条令》，这是应急部消防救援局新下发的行动纲领准则，参照得正是军队的《条令条例》，共有304页，十来万字。

“马冬冬，你要么跟我老老实实地训练，要么就把这个条令纲要给我抄10遍，你自己选。”向阳一扭头，刘云霄非常配合地翻出了几本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道，“班长，笔和学习本都准备好了，他可以现在就可以学习条令纲要了。”

向阳随手翻了下笔记本,那本子里画满了海贼王、咒术回战等各种动漫人物，画得倒是惟妙惟肖，只是正规的笔记是一个字没记录。

“马冬冬，这是你的本子？”

“想不到你还有这特长呢？”刘云霄阴阳怪气道。

“这啥特长啊？”向阳吼了一声，“这是业务记录本，是让你记笔记的，不是拿来画画的！你脑瓜子里到底装了啥？！”

向阳很想拿本子狠狠地敲打马冬冬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是愤愤地把那几张漫画撕了，又把本子丢在桌子上。

“现在开始，你不用搞训练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就给我好好抄条令，抄完一遍给我看一遍，不合格你就重新给我抄。”

马冬冬有些傻眼了 ，这厚厚的一本条令纲要，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时候。

“你一天给我抄一遍，没抄完你就不要睡觉！”向阳说。

“班长，这也太多了吧……”马冬冬发出一声哀嚎。

“你要是不愿意抄，你把它背下来也行。”向阳冷笑道。

“这个背下来……我哪有这记忆力……”

“二选一，要么训练，要么抄条令，你自己选。当然什么时候你想训练了，你就可以不用抄。”向阳冷笑了一声，对付这些不听话的消防员，他有的是经验。

果不其然，熬了不到一天，马冬冬就投降了。

抄条令纲要，比起搞体能训练还要痛苦。向阳特地叫刘云霄坐旁边监督马冬冬抄笔记，除了吃饭上厕所，随时随地跟着，一刻都不能松懈。

刘云霄接到任务后 ，非常兴奋，也非常负责，马冬冬干任何事他都跟着，吃饭跟着，上厕所他也跟着，上大号但凡时间超过五分钟，他就开始不停地敲门，催他催他，不停地催他出来抄条令。

这一招确实很没有人性，到了晚上九点钟，马冬冬就投降了，因为他抄了一天才抄了一半，整条胳膊都麻了，两只眼睛也花了，这样连续抄一星期，简直比坐牢还痛苦。

马冬冬主动来找向阳，表示自己要端正态度，认真训练。

向阳内心松了一口气，只是嘴巴上还是很严厉，要马冬冬不要再想东想西，把社会上一些偷奸耍滑的歪主意用在消防队，对向阳来说，这些歪主意没有任何用处。末了，他也觉得自己可能太严厉了，还是鼓励了下马冬冬，告诉他他身体素质差不要紧，只要有决心有毅力，一定可以突破自己，练得跟自己一样强壮。

向阳以为自己在马冬冬这个问题青年身上成功了一个开头时，但他不知道，其实一切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