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差新人

这可能是向阳职业生涯里见过最差劲的新消防员。

——佚名留

一大早，向阳就开始组织新消防员早操训练。

几名新同志穿着深蓝色的体能作训服，整整齐齐地列队，抬头挺胸，气质挺拔。

“李润，马冬冬呢？”向阳瞄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是马冬冬没在。

“报告班长，我不知道……”排头的大个子叫李润，他生得壮实憨厚，性格也温吞，好像做什么事都要慢半拍。

“一个班的你不知道他在哪？”向阳皱起眉头。

“他还在睡觉！”队列里第二名新同志叫刘云霄，他又高又瘦，头一直向上昂得很高，整个人像只挺拔的丹顶鹤。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李润，把他给我喊下来！”向阳火了。

“是！”几分钟后，李润悻悻地走下来了，“班长，他睡得太死了，喊不醒。”

“喊个人你都喊不醒？还能干啥？”

“他确实睡得太死了，我摇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反应的。”李润挠了挠头。

“班长，让我去！”刘云霄还没等向阳发飙，先表态道，“我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他自己蹭蹭蹭就跑上了楼，很快楼上传来了马冬冬的惨叫声。

“你有病啊！扯我被子！”马冬冬骂道。

“你不起床还有理了？全消防站都在等你一个！看我今天我不替班长收拾你。”说完整个营区都听到啪啪两声，这家伙居然是直接上手，抽了马冬冬两个耳光。

马冬冬懵了，然后他猛地跳了起来，两个人直接扭打起来，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妈的，反了你们！全部给我穿上战斗服，操场里集合！”向阳彻底火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乱七八糟的新训，他决定要好好整治下这帮人。

操场里，5名新消防员全部穿好了全套战斗服站得整整齐齐。

消防员的十二件灭火救援防护装备，包括消防头库、灭火战斗服、灭火战斗靴、腰带、腰斧、绳索、呼救器、空气呼吸器等等，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斤。

全部穿戴在身上，一般人走路都喘，更不用说上楼下坡了。

日上三竿，时间还不到上午八点，天气已经闷热得像个蒸笼，5名新消防员穿着厚重的灭火救援服，带着整套的装备站在操场上，没一会就汗流浃背。

“就你们几个下队这个表现，要搁以前，非得打断你们的腿不可！但现在呢，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讲究文明带兵、以情带兵，不能打骂体罚，但也不能不锻炼下我们的新同志，那我们就先站一个小时军姿，磨练磨练你们的作风，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雷厉风行。”向阳自己也站得笔直，“你们怎么做，我也怎么做，我陪你们站一个小时，省得说我欺负新同志。”

向阳带兵一向以严厉著称，但他不光对新兵严格，对自己也严格，消防站里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就寝，除了日常训练，他每天晚上还要加练一个小时器械，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分明，让站里的许多指战员非常羡慕。

他说站一个小时，那就一定是一个小时，一分钟他都不会偷懒。

很快，太阳就晒进了营区，毒辣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整个操场温度快速飙升，所有人都热得喘不上气，身上冒出一串串汗珠，这些汗珠又顺着皮肤肌理和衣服连成了线，像一条条小虫子在身上到处流动，又热又痒，让人非常难受！

马冬冬在新训大队也站过军姿，不过那时候是秋天，秋高气爽，凉风扑面，而眼下是重庆7月份的酷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大热天穿全套战斗服站军姿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实在是太难受了，一般人不用一个小时，准会中暑昏倒。

“看来向阳动真格了！”二班班长吴顺说道。

“要我说，老向现在脾气好多了，要是以前，他早动手了。”李家豪摇头道，“不过这班新消防员是该收拾收拾了，太菜了！”

“尤其是那个马冬冬，我也是八百年没见过楞个奇葩的新消防员了，不晓得他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一天天神戳戳。”二班长汪林幸灾乐祸道，“我看他一会啷个挺过站军姿这关的。”

太阳越来越大，温度不断升高。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但都还在咬牙坚持，这站军姿练得就是意志力和纪律性，但马冬冬的骨子里似乎天生就没有这两个基因属性，整个人左扭右扭，动个不停，一会想挠挠背，一会送松松肩膀。

向阳目光如电，立马喝止道，“马冬冬，你再动一下，所有人全部加十分钟，我给你记起的！”

马冬冬虽然没有转头看其他人，但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他4名新同志那种随时要窜出天灵盖的愤怒，所有人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挨了一次处罚，又要多站10分钟。

排在第三个消防员叫张涛，是武警部队退伍下来又考进消防队伍的，他本来就是一张黑脸，这会脸色更是黑的发青，他突然打了个报告，朝马冬冬大喊道，“班长不打能打新兵，不代表新兵不能打新兵，你再乱动，看老子一拳头打不打得死你！”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达了对马冬冬不守规矩的愤怒。

“你们吵什么吵，在队列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是不是还要加时？”向阳怒吼了一声，一群人瞬间又老实了。

“马冬冬，你知道你这叫啥吗，你这按重庆话叫鼓捣要跳茅坑自杀，引起公愤，害人又害己！”向阳恶狠狠道，“从现在开始，谁再乱动，统统加十分钟，直到站到你们几个中暑为止！”

马冬冬这会终于是老实了，强忍着难受劲，暂时不敢再乱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度也越来越高，马冬冬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每一分钟都像过了一年一样。他人在操场，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觉得自己像古代被绑在柱子上暴晒的死囚犯，一会又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不会脱水身亡，就算不脱水，中暑也是十有八九的事。

其实他来当消防员与其他同志截然不同，他可以说是另有目的，才不是真的来拼命，只是进来了才知道这当消防员的艰辛程度远超自己想象，说实话，他都有些后悔了，只是一听说消防员改革后，待遇收入不错，就又舍不得脱下这身衣服……

不行，太热了，必须得想个办法……马冬冬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片刻后，一条妙计涌上心头。

几分钟后，马冬冬深吸一口气，而后突然两眼一翻，喉头里闷哼几下，噗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马冬冬毫无征兆地晕倒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才站了10分钟多一点，虽然说温度很高，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昏倒了。

“班长，他……晕过去了。”李润动了下嘴皮子，似乎是有些吓到了。

“应该是中暑了，学名叫热辐射病。” 戴眼镜的秦伟是新消防员里唯一的大学生，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是中暑的话还是需要赶快送医院医治，不然很危险的。”

“他肯定是装的！”刘云霄冷笑了一声，“这个人鬼点子多得很，新训团时，就是这个德性，班长不要相信他。”

“这才几分钟，哪有那么容易晕倒。”张涛也表达了他的不屑。

“这家伙……”向阳走了过去，掰了掰马冬冬的眼皮，又看了看脸色，也有些怀疑，“马冬冬，我知道你是装的，赶快给老子爬起来！”

几分钟过去了，马冬冬还是躺地上，一动不动。

向阳怒了，“我不信你还真昏过去了，你们谁，拖条水枪过来。”

不一会儿，李润拿了根孤零零的水枪过来了，向阳看了气得想锤李润的脑门，“我叫你拖条水枪，不是拿根水枪，你听不明白？”

“班长，这不是水枪吗……”李润憨厚地问道。

“一条！！是一条！不是一根，带水带的那种！”向阳气得要抓狂了。

“班长，我来！”刘云霄又一次冲了出来，很快他就从器材库里抱出一捆水带，潇洒地往前一甩，紧接着又快速连接了水枪，再连接了院子里的消火栓。

片刻，连接好水带的水枪已经递到了向阳手里。

再过片刻，刘云霄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闪现到了消火栓处，站得笔挺笔挺。

他双手猛地握住了消火栓的扳手，非常谄媚地说道，“班长，我已经准备就绪，现在是否出水，请您指示！”

“你小子动作还挺熟练，之前练过？”向阳问道。

“报告班长，我之前在九龙坡当过一年专职队员，本着对消防这个职业的无限憧憬和热爱，我主动报考参加了消防员的招聘考试，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光荣的重庆消防救援队伍，在培训期间，我就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学习提高，立志要成为像向班长这样优秀的消防员！无愧于党和人民的重托！回答完毕！”

“你他妈少来，你那时候认识我？”向阳不吃这一套。

“向班长威名远播，如雷贯耳，是我们消防员的楷模，敢问谁不认识？是不是，李润？！”刘云霄转头盯了一眼李润。

“啊？”李润一时间愣住了，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应该是……吧。”

“行了行了，少来这一套，乱七八糟的。”向阳转头又朝着马冬冬不客气道，“马冬冬，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赶紧给老子爬起来，不然老子拿水枪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