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蝶【16】

苏泽和冬稚月回了家，苏家有两个浴室，冬稚月在左边的浴室泡澡，而苏泽则去了右边的浴室。

他解开领带，将水泼到了脸上。清水沾湿了他额前的发丝，原本松散柔软的发尾并作一团，更显黑浓。苏泽抬手，顺势将其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苏泽望着镜中的自己，他的那犹如黑尾翎的眼睫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五官也很冰冷。

苏泽想着前几日看的书，根据书中的提示，模仿“幸福地笑”这一标签。

眼角要微微弯起，带着笑纹，要露出八颗洁白牙齿，嘴角上扬。眼睛要有神，嘴唇上翘的弧度要显得自然。这样才能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感到幸福，也是真的好亲近。

至少……不能表露出任何敌意，也不能让冬稚月感到害怕。

苏泽练习好了笑容，嘴角慢慢收拢，又变得面无表情。

隔壁浴室不断传来水声，隔着一面墙，他仿佛能猜到冬稚月的行动。

他不能冒犯大小姐，他不想被冬稚月讨厌。

要表现得温柔可亲，要夺得她的信任。

再然后……苏泽的阴暗面膨胀，他甚至想……将大小姐关到狭窄的、暗无天日的盒子里，仅供他一人观赏。

大小姐，是他的所有物。

苏泽没有洗澡，他等到冬稚月出浴室后，谎称隔壁浴室的热水设备出了故障，执意要进冬稚月这边洗。

冬稚月感到奇怪，却没有阻拦。

待得苏泽进入浴室锁上门后，她心中惴惴不安，主动去尝试开隔壁浴室的热水开关，还没几秒，热水就源源不断涌出来了。

没坏啊。

冬稚月百思不得其解。

她迟疑了一秒，似乎想到了什么，呆若木鸡。

苏泽难道是想用她使用过的浴室？所以才处心积虑撒这样的谎？

冬稚月头疼地扶额：“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而苏泽确实很享受与冬稚月共用一间浴室，室内热气还未消散，他似乎能嗅到大小姐甜美的气味。

苏泽感到幸福极了，他生硬地扬起嘴角，模仿此前学过的“幸福的微笑”，然后在雾霭深深的浴缸之中沉沦。

他将自己浸没入热水之中，畅想冬稚月的一切。

若是从前的冬稚月，他从不敢幻想能和她共处一室。如今冬稚月家道中落，倒是给了他很多机会。

苏泽认为自己很卑鄙，他居然有些庆幸在冬稚月家道中落后，他日夜守在冬家老宅，处心积虑见她一面。

他怕见不得冬稚月，怕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苏泽不把冬家当作他的归属地，他满脑子只有冬稚月。

苏泽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冬稚月每日都穿着华贵的洋装，在冬家四处闲逛。向她献殷勤的佣人不计其数，苏泽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无奇的一人。

他想献给大小姐玫瑰，却被告知没有那个资格。

他想服侍大小姐用餐，却被其他侍从捷足先登。

冬稚月或许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只是偶尔瞥一眼他名牌上的姓名，温柔地朝他点一点头。

仅仅是打一个照面，苏泽也心潮澎湃。

他啊，永远记得大小姐的一颦一笑，也永远谨记将自己打扮得人畜无害。

他要忍耐，然后夺得大小姐的芳心。

芳心吗？

不，不不，他怎敢肖想呢。

苏泽不过是……痴心妄想。

大小姐对于他来说，是那天上最为皎洁的一轮月，是他心之所向。

是他苦苦期许却求而不得的一场梦。

苏泽自知，他这种人，是配不上冬稚月的。、

浴缸里的水早就冷了，冬稚月的气息也消散殆尽。

苏泽站起身，线条流畅的肌理还覆着一层水泽。他的腰腹窄瘦有力，给人的整体感觉，倒像一只矫健的豹子。

随着苏泽换上夜间穿的衬衣后，那精壮的肉、体便被掩盖入薄薄的布料之中，藏得严严实实。

他热了一杯牛奶，敲了三下门，才敢踏入大小姐的房间。

冬稚月正在看书，她从书架上随意挑拣了书籍，当作睡前故事，催自己入睡。

“你怎么给我热了牛奶？”冬稚月端过热牛奶，好奇地问。

苏泽微微一笑，说：“他们说热牛奶有助眠的效果，我想让大小姐今晚好睡一些。”

冬稚月对于苏泽散布的善意来者不拒，她淡淡一笑，抿了两口热牛奶，问：“那你不给自己热一杯牛奶吗？”

苏泽摇摇头，突然郑重其事地说：“我只要想着大小姐，就已经很好睡了。”

“嗯？！！”冬稚月被他这话险些惊得喷出一口牛奶。

这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冬稚月的心脏狂跳，扑通扑通，怎样都无法消停。

她是因为苏泽说的话才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都怪这个肆意在人心口纵火的男人……

什么睡前想着她，很好睡啊……这话可是赤、裸、裸的诱人犯罪啊。

冬稚月再抬眸看苏泽一眼，他全然没有说错话的自知，还觉得自己说的句句肺腑之言，神情专注。

算了，苏泽的脑回路不能和常人一致，她还是多多包容他吧。

冬稚月无奈扶额，叹了一口气。

苏泽陪冬稚月聊了一会儿，夜里要分别时，苏泽突然抿唇一笑。

冬稚月问：“你笑什么？”

苏泽露出幸福的表情，说：“我是不擅长感受幸福的，可是能和大小姐睡前共处一室，我竟不自觉感到愉悦。心口好似有一股暖流，一直包裹住我。”

冬稚月支支吾吾，也不敢接话。那个……苏泽的意思是，他和她在一起，很幸福吗？

冬稚月不太明白了……

隔天一早，冬稚月和苏泽一同出门，去赵智宇的家里。

赵智宇的家庭地址，是苏泽通过当年写的失踪案件报道，找到写报道的记者，花钱从他口中套出来的信息。

不是什么凶杀案件，所以大家的关注度并不高，赵家的日常生活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搬家。

苏泽和冬稚月登门拜访，接待他们的是赵智宇的姐姐赵茴。赵家父母这两年回了乡下自建房过小日子了，没有在本地待着。

苏泽谎称是赵智宇的学弟，特地来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