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蝶【12】

苏泽给冬稚月切了生日蛋糕，蛋糕是双层的，绵软的戚风蛋糕中间夹着橘子味的果酱与草莓碎块。冬稚月用银色小勺子挖着吃，奶油香浓却不厚重，像是用鲜奶现做的，别有一番风味。

她不经意间问起苏泽：“你准备这个惊喜准备了多久？”

苏泽想了一会儿，说：“两个月。”

“就为一场生日宴，准备了两个月吗？！”

“嗯，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大小姐喜好布置的，我得去寻找各类配饰。譬如桌上的银烛台，就是从让意大利知名产品设计师安妮制造的，还有这一方桌布，上面蕾丝，也是我找了业内较有名气的设计师编织的。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为大小姐独家定制的事物。”苏泽的手指抵在桌面上，缓缓抚过这里每一寸痕迹。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冬稚月放下银勺子，问出声，“明明，我已经没有再雇佣你了。”

“为什么呢？”苏泽呢喃自语，背对着冬稚月。

几乎的一瞬间，苏泽想到了小时候。那时的他，作为罪犯的孩子生活着。所有人都疏远他，厌弃他，又悉心讨好他。

罪犯的儿子骨子里也有狂躁脾气，激怒他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甚至可能……被杀掉。

胡说！胡说胡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动手呢？！苏泽一边想着这样的话，一边把葬礼上亲戚带来的小孩推倒在地。

亲戚们紧张地围了上去，对那个孩子嘘寒问暖。没有人在意苏泽额头上流血的伤口，是那个小孩先拿弹弓射他的。

他阴鸷的眼神吓退了想要上来辱骂他的亲戚，那些人只是牵着孩子的手，急着离开：“嘁，我还心疼这个孩子没有父母了，这才参加他父母的葬礼，帮忙操持，结果是这样的小孩啊。果然啊，什么样的家庭就只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呗！要待你们待着，我先回去了。”

她是苏泽的表姑，趁机寻了个借口开溜了。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暗地里也在羡慕表姑的洒脱，要是能学她一样找到借口开溜就好了。

不然这样的孩子……

他们怜悯地看了一眼苏泽，在内心接着低语：那肯定是要找个人托付的。

这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下啊！

年幼的苏泽没有力量，那天，他的掌心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上，竟将掌心深深地刻下几个印记。

隔壁的婆婆却发现了苏泽的异样，她心疼地将苏泽揽到怀里，给他消毒额头上的伤口，还蒸了莲蓉馅儿的兔子包给他吃。

苏泽一身戾气在那一刹那消失了，婆婆想过收养他，可是苏泽不愿意给婆婆添麻烦。孤寡老人本就生活困难了，他不想再给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后来苏泽被送去了孤儿院，是大小姐冬稚月亲自将他带出来的。

苏泽原本没有家，冬稚月给了他一个家。

这样的大恩，他如何偿还呢？

苏泽回头，与冬稚月对视，他微微一笑，说：“大小姐，我想给你的东西，远比如今所做的事多，这还远远不够。”

没等冬稚月开口，苏泽兀自道：“因为啊，当年，是您将我从地狱救回来的。”

“我……”冬稚月欲言又止。

苏泽却已单膝跪地，他虔诚地捧起冬稚月的手，亲吻手背，动情地道：“所以，请将我当作你的狗，尽情使唤我吧。”

冬稚月一愣，呆若木鸡。

手背上的温热触觉提醒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苏泽为何在她面前抛弃自尊，甘愿被她践踏呢？

她明明……做不到的！

算了。

冬稚月有一点点头疼，她忍不住说：“是因为我之前选中了你当管家吗？”

“嗯。”苏泽很愉悦，原来冬稚月还记得这件事。

冬稚月舔了舔下唇，说：“那时候，我选中你，不过是因为被催烦了。”

“催烦了？”

“对。陈叔叔一直要我选定下一个人，这样才好和我爸交代。我被他弄烦了，所以挑中了你。”没有什么处心积虑想要替苏泽解围，也没有什么善意的英雄救赎故事，只是她偶然看到了苏泽，偶然选择了他。

即使不是苏泽，也可以是别人，并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苏泽……没有必要对她频频示好，甚至是将自己交付给冬稚月。

那样的她，明明很是卑劣，请不要一心一意待她好。

苏泽沉默了一秒，随后道：“可是，对于我来说，大小姐偶然间的抉择改变了我的人生。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拯救了我这件事并不会变。”

“而且……”他握住冬稚月的手，暧昧不明地说，“大小姐随意一次施恩，都能救人于水火中，可见你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不看重过程，我只看重结果。此生，我只会追随大小姐，所以请别一次次推开我了。”

“……”讲不通啊。冬稚月有些无奈，既然苏泽要这样想，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冬稚月，受欺压的人可是苏泽呢。

当然，冬稚月完全不知道，有朝一日，她会为她这个想法付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代价，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冬稚月的手还被苏泽握在掌心里，她有点害羞地提示：“可以松开我了吗？”

苏泽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嘴上道歉，手上的动作却很慢，似乎还在留恋。

等到冬稚月吃够了蛋糕，打算回屋休息了，苏泽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的左手握住自己右手的手掌，口中念念有词。

冬稚月皱眉，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泽摇摇头。

“那么为什么你一直在看自己的手？”

“哦，我在思考如何洗澡能不湿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上面有大小姐的气息，我舍不得洗。”苏泽一本正经地回答。

冬稚月突然间沉默了，她觉得之前还是说一些恶毒的话好好戳一戳苏泽的心脏更好呢，免得他每天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