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蝶【9】

隔天，冬稚月和苏泽坐车来到了琼华镇。

琼华镇虽说是个沿海小镇，可这里是出了名的侨乡，出国做生意的侨民比比皆是，在海外淘了一把金沙，赚了钱后，又回家建设故乡。是以，琼华镇比起省会城市，倒也不输多少。

九巷不难找，问了出租车司机，七拐八拐便来到了这条巷弄。琼华镇有很多老宅子留下来没拆，新盖的楼房和老宅子挤在一起，搭配上蜿蜒扭曲的巷弄，颇有几分趣味。

冬稚月问九巷住的老人家关于王然的地址，一听是王家，老人便给她指了路：“喏，那一家有葡萄藤的就是王家。”

冬稚月扭头望去，翠绿的葡萄一串串挂在石墙上，藤蔓伸展到墙面，覆盖了厚厚一层纵横交错的藤木，像是裹了半个破裂的、灰绿相间的蚕茧壳子。

苏泽朝冬稚月点了点头，他快步上前，敲了敲王家的门。

很快，屋里有中年女人探头探脑，询问：“谁呀？”

苏泽从一侧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礼品，笑得人畜无害，道：“阿姨你好，我们是王然的朋友。路过这里，特地拜访一下。”

王阿姨一听是王然的朋友，慌忙请人进来：“来玩就来玩啊，带什么礼物呢！真是太客气了！”

讲完这句，王阿姨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啊，不过实在不巧。王然还没回家呢，他要六点才下班，那我催他快些回来。”

王阿姨作势要打电话，冬稚月忙拦住了她：“不急，我们可以慢慢等他的。王然在上班呢，影响他工作也不好。”

是这个理，王阿姨也不想影响王然的正事。于是她将两个人请到屋子里，还给他们泡了茶，端了一小竹碟的炒南瓜籽让他们嗑。

冬稚月本就是骗王阿姨，此时见她这般热情，好似以为他们真是王然朋友，心生愧疚。她直接拆开苏泽买来的巧克力礼品，推到了王阿姨面前，请她吃。

红绒布包裹的盒子被纸隔成十几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都摆着形态不一的精美巧克力，有淋上粉。嫩的草莓酱的，也有点缀杏仁碎的。热茶将那甜腻的味道烘出来，一嗅到气味便使人唇齿生津，

王阿姨看着这礼物格外贴心，尝了一口巧克力，确实比外面买的要好吃，怕不是批发的甜食，而是甜品店里现做的吧？

苏泽长袖善舞，和王阿姨闲谈，逗得中年女人笑意盈盈。冬稚月则假借去厕所的理由，看了一眼其他房间的结构。

冬稚月洗完手出厕所，突然看到有一个柜子燃了一线香，焚烧的香火气迎面而来，像是供奉着什么。

她实在好奇，出门问了句：“屋里好像有点着香？”

闻言，王阿姨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叹了一口气，说：“那是我给去世的老公点的香。”

戳到她的伤心事，冬稚月急忙道歉：“对不起，我问了这些事。”

“不是你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苏泽开口：“既然屋里还摆着叔叔的东西，方便的话，我们也进去上一炷香吧？”

王阿姨每天学老人家的模样，在屋里燃着香火。说是这样一来，地下的孤魂野鬼才能成佛，可见她对亡夫还是有感情的。

苏泽这般有心，王阿姨欣慰极了。她将人带进里屋，用打火机点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老王啊，阿然的朋友来家里做客，顺道见见你。转眼间，阿然都长这么大了，要好的朋友也很多呢……”

王阿姨絮絮叨叨讲着很多事，苏泽配合地听着她说。

冬稚月却被遗照旁的一张儿童蜡笔画吸引住了目光，画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短发男人，他们身后是用蓝色蜡笔画的河流，两个人都穿着类似泳裤的裤子，笑着并排牵着手。

冬稚月轻声问：“王阿姨，那是王然画的吗？”

王阿姨看了一眼那张蜡笔画，微笑道：“嗯，小时候老王常常带阿然去游泳，阿然一直记得，所以就画下来了。”

冬稚月愣了愣，古怪地问：“王然很擅长游泳吗？”

王阿姨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老王以前还是游泳队的，从小就教阿然游泳。可惜老王出事后，阿然不知怎么就不爱去游泳馆了。”

恍惚间，冬稚月想起了，王然在玉山洞事故发生之时，他和周扬对媒体说过，由于他们两个人不擅长游泳，所以导致赵智宇落水也无法搭救。

假如王然会游泳呢？那么他是不是……见死不救呢？

这样一想，冬稚月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夏末，她却觉得冷到颤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