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蝶【7】

周扬这边就是铜墙铁壁，怎样都撬不开他的嘴。

冬稚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余办法，苏泽见她发愁，倒是小声提议：“不如曲线救国，想点其他法子？”

冬稚月满眼期盼，望着苏泽：“你有什么办法？”

“既然不能从公事上下手，不如从私事吧。”苏泽将黑色的手套小心翼翼戴上，指尖摩挲骨骼硬朗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没有人是不会犯错的，由我们来抓住他的把柄，逼他暴露客户的信息……大小姐，你看可好？”

冬稚月朝他竖拇指，夸赞：“喔，不愧是最卑鄙的管家大人呢！”

苏泽半点不恼，反倒觉得冬稚月肯同他开玩笑的模样十分乖巧有趣。此时微微眯眼，侧头，噙笑道：“能用‘卑鄙’这一特征，在大小姐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感觉也不赖。”

“……咳。”是她输了，苏泽是不会被她三言两语打倒的。

冬稚月和苏泽决定在暗处等待周扬下班，观察他的生活轨迹，企图从中获得一些他的个人信息。

周扬定然是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他格外顾家，下班后，先是去附近花店里买了一捧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继而直接回了住家公寓。

由于是住宅区，冬稚月倒不好跟进去了。

冬稚月隔着车窗，注视周扬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泽不动声色地解开冬稚月的安全带，悄然说了句：“他和妻子的感情很好。”

冬稚月问：“单单从他送花这一举动下定义吗？给妻子送花，确实是看起来感情很好。”

苏泽却摇摇头：“不是。”

“嗯？”不是从送花这一点看出来的吗？

“他买的都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这种玫瑰要放在加一丁点糖的清水里养育那么几天才会完全绽放。也就是说，他买花并不是突发奇想，为了给妻子一个惊喜。而是日常便有这样的行径，他想赠予妻子仍是花苞的玫瑰，企图用开花的过程陪伴妻子，代表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冬稚月呢喃自语：“是这样吗？”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两人下了车，将目标转向一侧的花店。

苏泽挑选了一捧绽放正艳的玫瑰，递给冬稚月，恭敬地道：“像是我，就会选这种状态最好的玫瑰献给大小姐，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闻言，冬稚月的心脏砰砰乱跳。明明知道苏泽不过是借玫瑰花给她描述周扬的心理，可她仍是不由自主地代入自己，莫名手足无措。

冬稚月避开苏泽的目光，询问店老板：“我刚才看到有一位先生买了一捧花回去，他是要摆在家中养吗？”

“哦，周先生啊！”店老板笑说，“他每周都回来店里给太太买一束玫瑰，这种花苞状态的玫瑰花放水瓶里能养一周呢。”

“他们的感情很好？”

“对啊，都结婚几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还像热恋一样。”店老板语带艳羡。

看来还真的被苏泽说中了，后者讨赏一般朝冬稚月一笑。

苏泽买了那束花，和冬稚月一同离开了花店。回苏家后，趁冬稚月洗澡的时刻，在网上搜索周扬名片上的手机号码以及名字，甚至是住家，原本是想找他的简历信息，哪知查到了一起和周扬有关的玉山洞失踪案。这起案子的新闻稿并未用真人名字，而是在周扬大学论坛里，有人声称是失踪者的亲友，发布了周扬的照片，说这起玉山洞失踪案里的其他探险队员周某就是周扬，而失踪的赵某则是他同班同学。那起案件引起了大学校友的广泛讨论。

大概是周扬毕业那一年，他和班里玩得比较好的两名同学组成了一个探险队去野外寻求刺激。几人将目光锁定在位于群山之中、处于原始未开发状态的玉山洞。如今，玉山洞的洞口被摆上了“非救援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甚至还有此前救援时留下的抽水管，管身很长，延绵至玉山洞深处。

周扬和两名朋友擅自进入这些原始洞穴探险，此后有一名男同学赵某落入水潭。其余两人均以不擅游泳为理由，没有及时救援。由于洞内没有信号，周扬和另外一名同学跑出洞外报警，寻求救援。

警方到达距离洞口约八百米的事发地，赵某溺水的水潭水面约30多平方米，边缘满是淤泥，无法查看水下环境。

事故发生后，警方联系各地消防等部门，还请来专业的救援队，水下摄影机等查找，然而水潭深处密布天坑暗河，下水多次都找不到赵某。有专家猜测，他是从水潭滑入其他暗河了，寻不到尸骨了。

经过五天的搜救，由于找不到尸体，赵某以失踪案结案，家属也同意放弃救援。

苏泽看新闻稿时，冬稚月已经洗完澡出来了。她是用热水洗的澡，出浴室时，雾气缭绕，发梢略微湿润，此时正用干燥的毛巾擦拭湿发。

苏泽瞥了一眼少女白里透红的肩，忽觉口干舌燥，蓦地错开眼。他起身，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冬稚月，道：“大小姐，请您看看这个。”

冬稚月翻看了那篇报道以及大学论坛的回帖，由于论坛是实名制，随意点开几个回复的回帖用户，就能查到他们的个人信息，以及回过的帖子。

冬稚月查到一名似乎是周扬同届生的用户，在他回过的大学联谊贴里，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为了泡妹子，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里校内论坛上，可见是个渴求爱情的宅男。

冬稚月尝试给此人打电话，在按下拨打键的前一秒，苏泽迅速夺走了她的手机。

冬稚月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大喊：“苏泽！你干什么？！”

苏泽紧攥手机，不满地道：“我不允许大小姐用私人手机和其他人通话，这些人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你的。”

冬稚月败北：“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

“假如你真心实意想联系此人，还请用我的手机。”苏泽单膝跪地，以求婚姿势，无比真诚地奉上了自己的手机。

冬稚月长叹一口气，她拿来手机，继续拨号。

这个号码仍在使用，冬稚月等了半分钟，就有人接通了。

她客气地问候对方：“你好，请问是周扬的大学同学吗？”

对方还记得周扬，急忙回答：“啊，我是的。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我是一名记者，想问你一些和周扬有关的事。”

“我知道了，你是想问周扬在大学期间和赵智宇还有王然一起去玉山洞探险的事？”

“你居然猜到了？”

对方无奈地道：“当年也有很多记者骚扰我啊，我还挺享受被人采访的过程。不过我了解的事情也不多，和他们不算熟悉，只知道一些皮毛。”

“那么，你了解什么事呢？”

“据我所知，赵智宇和周扬的关系并不算好，关系不好的两个人居然还能在毕业旅行时一起出门探险，算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不好？”

“某天晚上，我无意间看到他们在校外一条巷子里扭打成一团。我怕惹是生非，所以跑了。”

“那么，王然和他们的关系呢？”

“王然其实是我高中同学，当初就住我家附近。不过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这小子性格很怪，读大学后，好像就只有周扬爱搭理他，算是周扬的小跟班吧。”

冬稚月慢条斯理地询问：“方便告诉我，你高中是在什么地方读的吗？以及他家的住址是哪里？”

“我为什么要泄露给你关于他人的信息？要是出了什么事，王然找上我，怕也是不太好吧。”

“二百块换他的地址，你干吗？”

“成交。”对方美滋滋地报了个收款账号，等到苏泽给此人转了二百块，他才肯说地址，“他家住在琼华镇九巷，具体哪户，我记不清楚了，我们镇子很小的，你打听打听，一准儿有人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肯配合我回答这些问题。”

“没事儿，也谢谢你二百块啊。”

冬稚月平白被人讹了二百块，还真的有些郁结。然而花钱买到至关重要的信息，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苏泽以为冬稚月在心疼钱，此时忧心忡忡道：“大小姐若是心生不满，我亦可报警，以电信诈骗的罪名，让警方对此人进行调查。不过要三千块以上的金额才可以立为刑事案件，低于三千块，恐怕只能在辖区派出所立行政案件。”

冬稚月大手一挥：“不用了，要是他骗我，我会把他电话挂在同性相亲网上，再把他的个人信息贩卖给变态，让人打爆他电话的。”

“大小姐有自保能力，这真是一件好事。”

冬稚月扶额：“……”她还以为苏泽会认为她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呢。

想起之前的玉山洞失踪案件，冬稚月低语了一句：“假如赵智宇和周扬关系不好到甚至会打架的地步，那么他还会和周扬一起出门旅行吗？怎么看都有点怪。”

苏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嗯？”

“既然没有尸体，又怎么证明……赵智宇确实和他们出门去过玉山洞呢？”

闻言，明明是炎炎夏日，冬稚月也莫名脊背发麻，如坠冰窖。

她舔了舔下唇，呢喃自语：“是啊，假如赵智宇从一开始就没和他们去过玉山洞呢？”

“此人还是处于失踪状态，即为在世上消失了。”

“要是赵智宇不在玉山洞某处，那么他会在哪里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撒谎？”

苏泽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谁知道呢。”

冬稚月一阵头疼，她好像落入了某个巨大的坑里，而不远处，苏泽提灯诱她，哄她随着人朝前走，步入浩瀚深渊。

不出意外的话，她好像……很快就能抓到周扬的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