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蝶【6】

冬稚月再次回到苏家，已是凌晨时分。

她困极了，简单收拾了衣物之后，便沉沉入睡了。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一层窗纱照进房间，整间屋子就变得亮堂许多。

冬稚月从睡梦中醒来，她挑了一件无袖亮缎的纯白连衣裙，打开房门，准备去浴室洗漱。

哪知，她刚拉开房门的一瞬间，被站立在一侧的苏泽吓了一跳。不知苏泽那犹如白杨一般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此处静立了多久，总不至于一直在她卧室门口待命吧？他小心警惕，就连呼吸声都很轻微。

冬稚月惊讶地问：“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苏泽想了一会儿，轻声道：“并不久，大概是你睡了十个小时之后开始等待的。”

冬稚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都要下午一点的，也就是说苏泽至少等了两三个小时？！

冬稚月呆若木鸡。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就是说，你等了近乎三小时？！没必要贴心到这种地步！以后我没醒来，你就去做自己的事，不要在门口待命！”

“是，大小姐真是体贴。”苏泽很是愉悦。

冬稚月扶额：“我爸以前也是这样虐待你的？”

“那倒没有，冬先生一般无需我的服侍，我是专门为大小姐您准备的。”苏泽突然低下头，靠近冬稚月耳轮，轻声细语，“而且，我也只会对大小姐这般无微不至。”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带着雪松一类的香水味，不浓郁，恰到好处的浅淡，让人感到愉悦。只是说话时，炙热的气息似乎都能落到冬稚月光裸在外的手臂，让她手足无措，连连退了两步。

冬稚月低语：“不必了，你对我太好，我心里很有压力。”

“嗯？能入大小姐的心，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你这个受虐狂……”

苏泽半点都没被她影响，反倒淡淡地答：“多谢大小姐赞誉，我不胜欢喜。”

冬稚月洗漱后来到厨房，苏泽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

珍珠贝壳纹路的餐桌布上，摆放了数十样早点，说是早餐，倒不如说是较为丰盛的午餐。或许是顾忌到冬稚月刚从意大利回国，口味偏西式，所以一侧竹藤篮子里陈列几块刚刚烤好的褐色厚皮面包，除此之外还有他用新鲜玫瑰制的玫瑰碎末草莓果酱。除此之外，还有用巴掌大的蒸笼摆着的各色早茶茶点。

苏泽将蛋黄流沙包摆置冬稚月面前，指尖微微推动蒸笼，说：“没记错的话，大小姐喜欢早餐吃这类糕点？”

“嗯。”冬稚月的确喜欢吃这种带有莲蓉或是蛋黄馅儿的甜糕，她嗜甜，来者不拒。

不过苏泽总改不了服侍她的习惯，总要站着看她夹菜，实在别扭。

冬稚月斟酌着道：“你能不能坐下来一起吃？”

“和大小姐一起吗？”苏泽惊讶地问。

“是的。”

“我怎么有资格和你同坐一席呢？”

“我说了，今后请一定平等地相处，这是我住在你家的条件。”

苏泽为难地说：“可我习惯服侍大小姐了，坐下来一齐用餐什么的，总觉得有些不懂规矩。”

冬稚月扶额：“可是你站着，我也不好意思吃饭了。”

“那好吧……”苏泽僵直着脊背落座，任何菜，他都是先给冬稚月夹了以后，这才夹到自己的碟子里。

虽说有点别扭，可好歹还是稍显正常地进食了，冬稚月松了一口气。

吃饭时，两人都缄默不语，气氛很尴尬。

冬稚月打破寂静，调侃了一句：“你这种男性在女孩堆里，可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纵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苏泽也不会让冬稚月冷场的，此时反问：“哦？这样说的依据是？”

“你温柔细心体贴，做事面面俱到，还会下厨，现代女性最佳伴侣的首选特质，你都有了。因此，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你的。”

“那倒也不一定。毕竟除了大小姐，我对待其他女性，或许就是她们口中的渣男类型吧。”

“嗯？是吗？”

“因为交往的话，我大概只会找和大小姐相像的女性，简称替代品。”

冬稚月呼吸一窒，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变相告白吗？

冬稚月再望向苏泽的时候，他神色如常，仿佛已经忘了先前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用过饭后，冬稚月决定去一趟Fiore工作室。她谎称要购买Fiore工作室最新作品，一定会有负责交易的工作人员来接待她吧？到时候，她再逼问皇蛾阴阳蝶买主的事，没准对方一时大意就能透露出什么信息？

出门前，冬稚月和苏泽打了一声招呼：“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会迟一点回来。”

苏泽跟了上来，犹豫不决地问：“大小姐想去哪里，能否带我一并前往？”

假如有苏泽在身边，或许她看起来更像一名大主顾吧？思及至此，她同意苏泽粘着她不放。去之前，冬稚月还告诉了苏泽，她要做的事情。

苏泽一愣，嘴角微微上翘。

冬稚月问：“你笑什么？”

苏泽摇摇头：“只是大小姐将这么重要的家事都告诉了我，好像已经很信赖我的样子。这，让我感到很愉悦。”

“可能只是因为我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在大小姐走投无路的时刻，第一个能想到寻求我的帮助，这也是很好的开始。”

“你就不怕被我利用吗？”冬稚月心里过意不去。

“如果能被大小姐利用，那说明我对于你还算有价值。”苏泽微笑，“这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了……”冬稚月嘟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由于是去正式场合，苏泽又换上了深色的西装革履，幸好车内有冷气，倒不至于热出汗来。冬稚月也不觉得苏泽会允许自己有那么狼狈的时刻，他总是时刻衣着得体，行为处事有条不紊。

要真说他有没有惶恐不安的时刻，还真有。

就是昨夜，他冲入冬稚月的房间，将歹人死死压制在地的时候。冬稚月记得他眼眶潮红，薄情样的唇抿得死紧，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苏泽将车停在Fiore工作室门口。

冬稚月回过神来，脸颊微微发烫：“没什么。”她总不能说，是在想他吧。

苏泽绅士地帮冬稚月拉开车门，有这样芝兰玉树的年轻人在场，工作室的人都高看了冬稚月一眼，仿佛是哪个豪门千金光临。如果时间退回一年前，那冬稚月的确是。

两人走进了工作室，冬稚月用中指和拇指将墨镜懒洋洋摘下，递给苏泽，道：“苏泽，请你和工作室的人员说明我的来意。”

“是，大小姐。”苏泽将墨镜收好，缓步走向柜台，“我家大小姐想要挑选一副你家最新出的作品，请你派专门负责作品交易的员工过来洽谈。”

柜台小姐一见苏泽和冬稚月通体气派不俗，才刚来就要谈价，可见不缺钱，是以懒得费口舌。这是大主顾啊，柜台小姐不敢得罪，急忙和负责谈价的领导沟通。很快，就有一名五官周正的男人接待冬稚月，将他们请到了会客室。

不愧是知名的标本工作室，会客室的布置古香古色，墙面上挂了不少珍惜标本，还有专门的烹茶小姐给客人煮茶。

男人将名片递给冬稚月，自我介绍：“这位小姐，你好，我叫周扬。”

冬稚月落座，开门见山地道：“你好，我姓冬。”

她不愿暴露真名，周扬自然不会勉强。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自然要了解客户需求，周扬问：“请问冬小姐想要什么样的标本作品？我这边也好给您推荐一下。”

冬稚月斟酌着问：“我记得你家曾高价卖出过皇蛾阴阳蝶一类的珍贵标本作品是吗？”

周扬正要出声，苏泽先他一步从茶盘上择来一杯茶，挪至冬稚月面前。

他显然很懂茶，品茗茶水时，要在香炉添香才能增加茶趣。因此，苏泽将自家带来的香放入炉中点燃，再合上盖子，从孔中腾升出白雾，烟雾缭绕，那香味淡雅，沁人心脾。

周扬见苏泽动作自然，像是大户人家才能聘用的上流管家，此时不由猜测冬稚月的身份。女人的皮肤细腻光滑，显然保养得当。唇如樱桃，齿若扇贝，肌似凝脂，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就这样的脸，即使是平民出身，也可以被星探挖去当流量女星了。

可是电视荧幕前也没有出现过冬稚月的脸，可见她的家人将她保护得很好，深藏在某处，从不让媒体嗅到风声。

越是神秘，越要警惕。周扬振作起精神来，认真招待冬稚月：“对，那件珍品还是通过我和买家对接，这才卖出去的。”

周扬强调这一点，不过是想和冬稚月说明他的业务水平很高，争得她的信赖。

谁知冬稚月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微咬下唇，问：“那么，那件标本的买主是谁呢？我记得皇蛾阴阳蝶标价数百万，虽说不算贵，却也不是睁眼闭眼就能定下的宝贝吧。”

闻言，周扬警惕心起，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毕竟是别的客户的私事，我倒不大好对外讲了。要是冬小姐喜欢皇蛾阴阳蝶一类的标本藏品，我这里还有其他类似的作品，您要看看吗？”

见他口风着实是紧，冬稚月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他们必定是签约保密协议的，如若违约可是要付违约金的，所以不愿暴露客户信息也是情理之中。

“算了，我突然没什么兴致了。苏泽，我们走吧。”冬稚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柜台小姐这边倒有些莫名其妙，惶惶然问周扬：“周经理，我们是不是得罪了冬小姐？”

周扬眼睛一眯，冷哼道：“她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打听皇蛾阴阳蝶标本的，可见是想寻那一位先生。你记得之前打来的电话吗？有女人口口声声说标本上刻了一个‘死’字，怕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命官司，少惹上为妙。日后先探探口风，要是问起皇蛾阴阳蝶标本的，直接拉黑拒绝了。”

“明白了。”柜台小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