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天之限

那一晚上，爹整夜都没有睡，等到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地上满是烟头。

“三儿，要走吗？”

这是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说完之后，没等我答复，他又呢喃的自我回答了一遍。

“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家，也是生我的地方，为什么要走呢？”

爹看上去有些精神状态不好，我到如今想来，还有些记忆犹新。

当时这个问题摆在我的面前，我也有些犹豫。

犹豫的原因不在于其他，而是离开这里，我又可以去哪里？

母亲的遗体，就在这大厅里头摆着。

我和爹走了，那她怎么办？现在村里头还有人愿意承接我们的丧事？

甚至，关于乩仙索命的事情，其实也是因我而起。

我如果走了，根本不像话。

师父早就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跑得了和尚，难道跑得了庙？

再者说了，我也不想死，遇到这事情，总得放手一搏，十八岁的劫难，躲是躲不过的，但就算是到了最后哪一步，起码也得把事情背后的真相搞清楚。，

“爹，要不你走吧，妈的后事我来处理，你就放心吧，我和村头老爷子学了那么久本事，不会出事的。”

我怕死，但如果要拖家带口一起死，的确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我也想到老爷子临死时候说的话，生死由天定，恩怨终了时。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不如放手一搏。

“他那老鬼摆明了就在害我们，难道还能教你本事？”

在我说完话以后，爹便怒了，可能是巫婆说的他信了，所以这才不受控制泛骂道。

不过我并不那么想，这些年来，老爷子好歹对我也算有恩，虽然没教授什么本事，但起码，也为我的病，付出了太多心血。

若他是个坏人，怎么说的过去？

不过我还没解释，爹便又再度坐了下来，开始不断地抽起来香烟，此刻的他，一脸惆怅，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过了半响，他忽然将烟屁股猛地丢在地上，语气暴怒的吼道。

“我也不走了，就耗着，大不了一起下去见阎王，到时候大家都是鬼，见面谁怕谁！”

就这样，我们决定留下来，七天里头，我们没依靠外头人，将母亲送上了山。

但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愈发的紧张。

按照巫婆说的，七天的期限，今晚便是。

我也不是没有准备，起码在家里，备了几条大黑母狗，外加上公鸡血。

至于符箓，我也特地按照老爷子拓本上头的样式画了一张，管他中不中用，反正逼急了，我就和他拼命！

不过看着时间和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这心里头，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忙活结束之后，我和爹两人，便也彼此缄默，坐在了大厅处等候。

当时天阴沉沉的，周围没有丝毫的凉风，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谓的应期到了，屋外头鸟叫的格外凄烈。

通过天井望出去，还能看到乌鸦成群结队在空中盘旋。

大黑母狗则是趴在地上，看上去像吓破了胆子，支支吾吾的发出点儿声音。

这种奇怪的景象，让人心中不免更加紧张和害怕。

爹蹲坐在柱子旁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单手还有些颤抖。

我看着他就这样一根接着一根点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黑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外头便看不到任何景象来。

正厅里头，八仙桌上两根红烛映射出来的红光忽明忽暗，在前头，则是放着一根桃木剑，那是老爷子身前留下来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派上用场。

我和爹此刻，似乎有种独特的默契感，两人都没有打算去开灯，就这样蹲坐着。

“三儿，怕吗？”

爹抽完了最后一根香烟，缓缓转过头来，语气稍微有些颤抖，对着我问了一句。

“怕。”

我吞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诚实的答复了一句。

人会害怕，并不奇怪，特别是对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

“怕啥，你妈会保护你的，咱爷俩，难道还真的会死在这里不成？”

爹略带安慰的说着，随之缓缓起身，脚步缓慢，穿过正厅，朝着厢房走去，他可能是去拿烟了，我如此想着。

可他身影刚刚没入黑影不多时，外头便同时传来的呜呜的风声。

院子里头的黑狗，此刻也站起身子，不断狂吠！

我想，应该是独脚乩仙是到了。

不过就在我打算起身想个法子应对的时候，屋外的那阵凉风倒也打在了我的身上，按理说，这种环境，怎么也得让人舒服些许，可是，这阵风却颇为邪祟。

我一时只觉得头昏脑热，天旋地转。

一个站立不稳，居然扑通倒在了地上。

而红烛，更是刹那间熄灭，一时间，整个环境，昏暗到了极点，我拼了命想爬起去拿桃木剑防个身，可身体又好似被人重重压在下头，怎么也动弹不得。

到此刻，我才觉得自己太过于愚蠢，如果一开始就把桃木剑握在手里，也不至于现在如此的被动。

“呃呃呃……”

与此同时，耳边再度传来独脚乩仙的叫唤声，下一刻，脸上似乎被什么大手摸了一把，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些许黏糊糊的液体，这也让自己原本混沌的意识，抖了个机灵，再度清醒过来。

可是，身体却没有半点儿气力，想要站起，却丝毫没有办法。

难道这又是幻境，我心中暗暗问到。

可没等我思想多久，这一只手从我的脸上挪开，下一秒，直接将我的脖子死死掐住。

恶臭无比的腐烂味，刺鼻的让人想吐，但我，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一次的力量，可比母亲灵堂前的更加有力，我整个嗓子，都好像要炸了一般，难受至极，人也差点儿背过气去。

“住手！”

就在我几近昏厥的那一刻，耳边一道雄厚的男人说话声再度传来！

这一次，并不是师父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人。

话音刚落，脖子处的挤压感再度消失，而我，这也才缓过气来，随后干咳了好几声这才稍微有点儿意识苏醒。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仙佛菩萨众神明。弟子吴山诚，今夜以三柱清香，化做百千万亿香云，朵朵五彩祥云，叩请九天玄女娘娘……”

等我稍微爬起身子，只见一男人手持桃木剑倒也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砍来。

刹那间，整个正厅狂风大作，风声更像是哀嚎的亡灵，让人心中不免颤栗。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但现在，重点也不在这里，我应该找点东西，保护爹才行！

不过，场内的斗争，那道士倒也没有占据上风，甚至身体，有时候还悬浮在半空之中，随后像是被人丢出去一般，最终撞在墙壁之上。

而我，也没有找到一个机会逃跑。

“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炼，五脏华丰，百醅玄注，七液虚充,火铃交换，灭鬼除凶，上愿神仙，常生无穷，律令！摄！”

道士虽说劣势，可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就此停下，相反，手握剑指，抹了一口鲜血，将其覆盖在桃木剑之上。

刹那间，金光大作，此景过后，让我愣了愣神。

“呃呃呃！”

不多时，乩仙的叫唤声愈发凄厉，而周围原本就昏暗的环境，此刻更像是被蒙上一股纱布，模糊不堪。

不远处，道士的身侧，一股黑烟缓缓凝聚，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发生了这等事情，片刻，黑烟之中，乩仙缓缓出现模子。

整个人身上的创口，比起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的恐怖，各类蛆虫，顺着他身体皮肤往下掉落，与此同时，还有一层看上去黏糊糊的胶液。

伴随阵阵冷风而来的，还有难闻至极的尸臭味，让人天灵盖都有些发麻。

我努力的搀扶一旁的柱子缓缓爬起，单手已经拿到了桌子上头的桃木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爹……

我这一刻，是彻底想通了，去他娘的因果论，老子离开这地方总可以了吧，那邪祟总不至于一直跟着我，活下去，才是最关键的，现在呆在这里，不过是寻死！

或者说，我找个地方修个道，等学有所成，再过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