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烈酒胸膛02
书名:国境四方作者名:辞树本章字数:2323更新时间:2024-12-27 18:42:08
顾真嘱咐了顾翎几句,正端着药盘要出门,迎面遇上翎七,他的手里提着甚多壶酒,身后还跟着翎三,手中端着饭菜,眸色暗沉,显然是被拖拽过来。
两个不正经的遇上两个太正经的,这顿晚饭注定不同寻常。
“喝喝喝!哎,罢了,你吃饭吧。”
飞上屋顶,翎七又要让顾翎喝酒,被顾真一个眼神秒杀回去。
四个人坐在屋上,除了顾翎握着一双筷子吃饭,其他叁儿人手一壶烈酒仰头灌下,也不管溢出嘴角、流入脖颈的是何液体,就着下弦月的晦涩微光一饮而尽,就着飒沓流星随清风入喉。
酒客有着酒客之间的默契,顾翎不懂他们的乐趣,于是自顾自地吃晚饭,天地为桌,新颖兴味,纵享潇洒。
翎三性子凉薄,喝酒却非常热烈,话不多,酒量足!似乎前半生未尽的酒瘾要在今夜放肆度过。
翎七与他碰了碰酒坛,焼瓷的声音清脆入耳,亦如两人此刻的畅快爽朗。可酒瘾之后,翎三的情绪忽然低沉了起来,“叶烅”这个许久未被叫出口的名字,像千斤重锤压在他心里。
他姓叶,但他实际是桐岭富商胡东炎的儿子。
三十年前,叶烅母亲叶三水与桐岭木匠何达相爱,谁知在成婚之际被富商胡东炎半路截婚,胡东炎看上清秀貌美的叶三水,逼她与自己在同一天成亲。
何达财势权势都比不上胡东炎,又为了年迈的老母亲选择妥协另娶她人;一年后,叶三水生下叶烅,谁知胡家大媳妇诬陷叶三水红杏出墙,谎称叶烅是何达的儿子,导致两个家庭碎裂。
胡东炎誓要掐死刚刚出生的儿子,更将何家赶尽杀绝,无奈之下,叶三水只好将孩子送往临安禅源寺以求保护;性子刚烈的叶三水只身回胡家讨公道,怎奈胡家霸道横行,叶三水鞭不及腹反而遭到毒打并被扔进河中活活淹死。
禅源寺的方丈给叶烅取法号“尘远”,就是希望他尘世一切皆遗忘,然而适得其反。
他无忧无虑长到十六岁,练就一身武艺,每每看到那些孩子和父母亲来佛寺烧香拜佛,他都会疑惑为何自己没有爹娘。
叶烅十六那年,恰巧年幼的临安公羽在众多人的护卫下上寺为母亲祁莲圣姑祈愿,两人不打不相识。鲜有朋友的公羽与叶烅成为了朋友,更答应会帮他找到亲生父母,可这却成为公羽至今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他一直觉得如若叶烅未得知自己是胡家孩子,一直呆在禅源寺,他此生会更快乐。
十几年前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当十六岁的叶烅站在胡家,院子外站满了看客。
他的眼神扫过胡东炎身后一排的姐姐妹妹,随即凌冽的眼神射进已经不惑之年的胡东炎瞳孔,仅仅一个眼神,胡东炎便知当年错杀了叶三水,那眼神那轮廓无一不像当年青少的自己。
手无寸铁,但已在寺内跟武僧学得一身本领的叶烅飞身至胡东炎身侧,迅速抽出胡东炎腰际的佩剑抵上他的咽喉,吓得一院子的妇女老少惊叫不已。
他怒道:“我娘给我取名烅,火血为烅,我定要你胡东炎血债血偿!”
已经衰老的胡东炎身子颤抖,不知如何解释当年的所作所为,这十几年,除了叶三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所有妻妾求子不得,他越来越怀疑是不是当年造孽。
十四岁的临安公羽不缓不急解释道:“叶烅叶烅、火血为烅,你娘想告诉你的恐怕还有另一层含义。”
众人疑惑地看向公羽,他上前将叶烅的剑取下,以劝解的语气:“你父亲名为胡东炎,炎带火,而你便是火。你娘是想告诉你,更想告诉天下人你是炎之骨血,你是胡家子孙。”
一语中的,胡东炎往后趔趄了一步。
亲生父亲杀死了亲生母亲,叶烅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当他提剑想再次替惨死的母亲报仇雪恨之际,一众姐姐和妹妹齐跪,请求他的宽恕。
他终下不了手。
喝酒的人不尽兴绝不归,借月抒怀,浓醉到三更天。
翎三眉头深锁,愁绪无刃可断。
他心中有恨,这恨禅源寺无法排解,他当不得和尚,更不能以一颗戾气深重的心扰佛门清幽,所以他走了,来到了公羽身旁,当他的剑翎。
酒喝着喝着,翎七便一头栽倒在翎三交叉盘坐的腿上,他抬眼看向翎三的下巴,透过他的下巴望进他揉了月光的双瞳,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净无声无息的泪痕和隐忍。在翎三察觉不对劲之时,翎七迅速起身与顾真碰杯。
顾真眼神迷离,脸颊双红,仰头一饮而尽,灌完一坛后便将头缩在顾翎的脖颈处寻求温暖,她的发丝挠得顾翎发痒。
夜风灌耳,江天浩瀚,唯顾翎还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可他是最无用的一人。
上屋时,他是被顾真的轻功带上来的,这下去……会轻功的人都醉了!
“顾公子。”贮财在底下轻喊。
瞅有人发现他们,顾翎心喜,指了指喝醉的三人道:“管家,能搬个梯子吗?我们下不去。”
“你等一会儿啊,我去叫人。”
少时,贮财叫醒翎六到院子,指着屋顶对睡意矇眬的人道:“老六,你上去帮个忙吧,你看我这一身老骨头,不会飞。”
翎六皱了皱双眉,起床气十足,然而还是飞上屋顶,将酒醉不语的顾真背下来,连夹带抱顺带顾翎一程。
虽说顾真是七爷,可毕竟是女人,身轻性子软;等他第二次上去,翎七可没顾真那么好掌控,当他将手伸向翎七的时候,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正中左脸颊。
“喝!三儿,来,走一个!三儿……”翎七动了动,换个姿势继续将头枕上翎三的肚子,像做一场春宵美梦,嘴里不断嘀咕:“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翎六无缘无故被打了一掌,心里暗暗不爽,甩手两人不管,飞下屋顶对贮财和顾翎道:“不管他们,死不了!”
“那他们怎么办?”顾翎问。
“没事,他们自己会下来。”翎六答,随即将顾真揽上后背,转身对贮财道:“四爷,麻烦您去备一辆马车,我送七爷回顾府。”
“好。”贮财正欲前去准备,转而停顿看向顾翎,道:“顾公子,你也去休息吧,老三和老七都是剑客,不会有事,放心吧。”
顾翎抬头瞧了瞧屋顶上的两人,回屋。
屋上,酒气穿风,风亦醉;
风醉,更撩人心扉。
天地为被,烈酒暖身,翎七不仅枕上人家的肚子,还解了人家的衣绳,脸颊往上挪了挪,贴于滚热的胸膛皮肤,将衣裳和自己一同裹进翎三怀里。
夜深人静,星辰最浓,酒顿聊止,而翎七却傻傻自笑,心中藏叹:人世间的双囍与红蜡,不胜身侧的烈酒与胸膛。
老三,是他心里的一处柔软。
似醉非醉,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