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认命

身心俱疲，我的躯壳摇摇欲坠。

母亲心疼落泪，终于忤逆父亲，过来护住我的背。

直到长鞭打在母亲背上发出闷哼，沈青山才作罢。

“关起来，明天但凡是还有口气在，就得给我见江家的人！”

我被佣人拖进房间锁住。

麻木的望着这个从小囚我到大的四方天地。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房间，背后的鲜血染得床单斑斑驳驳。

眼睛干涸酸涩，我没有流一滴泪。

没事，沈尤织。

以前，不都挺过来了吗。

母亲偷偷进来为我擦药，棉签点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每一下，泪都止不住。

“女儿啊，男人在外面找女人，不重要，只要家里的地位是你的，就够了。”

我睁着空洞的大眼睛望着她。

“妈，这一辈子你开心吗？”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流泪不止。

泪滴砸在我的手背上，我却觉得比被沈青山打还要疼。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沈青山在外面找女人，她哭过无数次。

可这是她第一次为我哭。

不知是心疼我满背的伤，还是心疼明天要亲手将我送去另一个地狱。

我努力抬起胳膊，为她拭去眼泪。

“妈，别哭了，我去。”

认命吗？

不认！

第二天，江瀚舟把地点选在了一家私人餐厅。

母亲扶着我进门却不见江家人，只有江瀚舟他一人。

“伯母，这事我和尤织两个人谈。”

母亲满脸的担忧，还是退出房间关上门。

我在角落坐下，看着包间不似记忆里的装潢，回忆涌来，难掩苦涩。

这家餐厅是我曾经最喜欢的餐厅。

难预约又很贵，所以我一两个月才会奖励自己来一次。

和江瀚舟谈恋爱以后，他常带我来，甚至和老板提出想入股做股东。

他双眼澄澈的对我说。

“尤织，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让你得到。”

那以后我有了一间专门为我预留着的包间。

可惜后来，那个包间江瀚舟带过无数女人来来往往，这里成为了他哄女人开心的秘密基地。

而我，再也没来过。

人心是会变的，对吧。

江瀚舟拿着酒杯站起身，抿了口红酒走到我身边。

“尤织，我说过，我等着你跪下求我。”

我不看他，缩在角落。

背部的伤，疼得我支撑不住身子，又不能靠在椅背上，只能晃晃悠悠悬着。

嘴里的话却硬气的很。

“我也说过，不可能。”

江瀚舟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手背在我脸侧来回抚弄。

像逗弄一只尊卑分明的宠物。

“你知道你母亲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有多卑微吗？”

“她说你知道错了，她说你很爱我，以后都听我的，会很乖。”

“她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母亲永远是我的软肋，他的话一字一句像利刃冰刀，扎在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扭头极力躲开他的手。

“那都是他们求和的说辞，不是我的。”

“我不想见你，更不会和你复合！”

江瀚舟眉头紧蹙，溢出怒气。

伸手钳住我的下巴，强制我面向他。

“我是在给你机会，尤织。”

人的面相会随着心变，江瀚舟已经完全不似我当初认识的明朗少年。

他变得暴躁，阴郁，扭曲。

背部的疼痛让我使不上力，我挣不开他。

只能用眼睛狠狠的瞪他。

江瀚舟突然笑了。

“尤织，你现在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猫。”

“比以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有趣多了。”

“我答应你，江夫人的位置，只留给你。”

“不闹脾气了好吗？”

江瀚舟竟一反常态，语气温柔的哄我，这是他第一次哄我。

甚至还慷慨的将逃离沈青山的筹码推到我眼前。

若是放在五个月以前，天知道我会有多欣喜。

整整六年，我为他一次次隐忍，放低底线，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

而他只要对我勾勾手指，唤一声尤织。

连一句关心都吝啬，我又会义无反顾的跟在他身后。

可是现在我不爱他了，他却要我做江夫人。

呵，多讽刺。 

江瀚舟自信的认为我必然会被打动。

暧昧的轻抚我的耳垂，捏起我的下巴，低下头就要吻我。

啪！

空气凝滞。

我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巴掌。

“江瀚舟，你让我恶心。”

“江夫人？谁稀罕。”

“我等着你和外面的女人染上性病，腐烂，发臭！”

“我就是嫁给街边的乞丐，也不会嫁给你！”

江瀚舟的脑袋偏到一边，嘴角被我的指甲刮破。

他斜着头，眼里的震惊迅速转为阴狠。

舌尖抵了抵嘴角的血丝，突然发狠，伸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甩到墙壁上狠狠压住，眼底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溅出来，将我吞噬。

一开口，如地狱而来的魔鬼。

“沈尤织，你认为你还有的选吗？”

“求我！”

脖颈被狠狠箍住，没几秒，明晃晃的灯光开始变得炫目。

江瀚舟扭曲癫狂的脸逐渐模糊，我眼前发黑，呼吸停滞。

唯有背后灼烈的疼痛让我强撑着意志。

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我就是死，也不会妥协。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脑袋开始发晕发胀，黑暗中出现一帧一帧的画面。

那是我生日，我精心打扮，穿着漂亮的裙子，江瀚舟却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个小学妹，他公然牵起她的手，跟我介绍，她叫若白，有几分像我。

有江瀚舟带我参加朋友聚会，却将我晾在一旁，和一个暴露妖娆的女人喝着交杯酒，任由我被别人灌醉，醉的不省人事。

有江瀚舟和我去露营，半夜我被风声惊醒，身边却空无一人，出去寻他，却听见在他在别人的帐篷里调情。

甚至有我到江瀚舟公寓拿东西，房间里，江瀚舟和女人翻云覆雨，尖叫喘息间，还在她耳边轻嗤，说我无趣，不如她。

有父亲发着狠用长鞭打得我鲜血淋漓。

有母亲无数次偷偷抹着眼泪。

……

看来临死，也没有一丝好的回忆。

我突然释然了。

也许，这样死掉，也好。

画面模糊，意识涣散，身体好像变轻了。

抖掉所有枷锁和桎梏，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轻盈的意识越飘越高，渐渐远去……

突然，巨大的破门声将我飘在云端的思绪拉回，迅速下坠。

拳风入肉，一阵闷响后，脖颈被松开。

我全身瘫软，沿着墙面慢慢下滑。

最后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