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固宠.6赤心.正文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四卷，固宠

第六章，赤心

正文：《“赤心”安禄山》之二

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4年），张守珪派遣安禄山入朝奏事，宰相张九龄见他善揣人情、狡诈多智，私下对同僚道：“日后乱幽州者，必此胡也。”

开元二十四年，安禄山为平卢将军，讨契丹失利，张守珪奏请斩之。张九龄批道：“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玄宗皇帝惜其勇锐，仅令免官。张九龄坚持应予处斩，玄宗大不以为然。

这年十一月，张九龄遭李林甫排陷免相。后来，安禄山破长安，玄宗逃往西蜀，安禄山追恨往事，派人祭张九龄于曲江。

安禄山免死后的十年间，连连升职。这一次入朝，因“奏对称旨”，深得李隆基信重，不仅得了骠骑大将军的头衔，还得到了河北采访使和平卢节度使两个职务，地盘大增。

天宝三年，安禄山回河北，李隆基令朝中三品以下官员在鸿胪亭为他饯行，以示荣宠。

安禄山的确有一套。

一日，李隆基召他入宫欢宴，安禄山奏道：“臣乃番戎贱臣，受主上宠荣过甚，臣无异材为陛下用，愿以此身为陛下死。”

李隆基见他说得诚恳，颇为感动，让他见过皇太子李亨。安禄山看着李亨，却不下拜。

左右喝道：“为何不拜？”

安禄山装得傻乎乎地说：“臣是番人，不识朝仪，太子是什么官儿？”

李隆基微笑道：“太子就是储君。朕百岁之后，将传位于太子。”

安禄山道：“臣愚鲁，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臣罪当万死。”这才向李亨下拜。

李隆基十分欣赏他的“纯诚”。

当时，贵妃杨玉环宠冠六宫，安禄山请她收自己为养子。每当入宫晋见，他都先拜杨贵妃，然后才拜玄宗。李隆基奇怪了，问其缘故。

安禄山坦然对道：“臣是藩人，藩人先母后父。”

李隆基大悦，令杨玉环的三个姐姐与安禄山约为兄弟，恩宠浸深，常常召见，而每每此时，他的“养母”并不回避。

安禄山年岁渐老，越来越胖，自称达三百五十斤，肚子上的赘肉垂到了膝盖上，但据说跳“胡旋舞”的时候，仍旧“其疾如风”。

一日，李隆基戏问道：“胡腹中何有而大？”安禄山应声道：“唯赤心耳！”——如许大的“赤心”，果然古今独步。

安禄山的这一套做作可没白费，先封柳城郡公，后进东平郡王，官职为：“开府议同三司兼左羽林大将军，御史大夫，持节范阳节度、经略、度支、营田、陆运使，押两藩，渤海黑水四府处置使，平卢河北转运并营田采访使，上柱国”；实封三百户，赐铁券。

安禄山在长安本有宅第，李隆基嫌其陋隘，另选宽爽之地，出御库钱另为他造了大宅。

李隆基吩咐道：“禄山眼孔大，毋令笑我。”命令不限财物，务必建得华丽宏大。甚至于厨房之内，也以金银装饰。

天宝九年，安禄山入朝，李隆基又为他在温泉宫造宅，并将永穆公主的池亭赐给了他，以作游宴之地。

安禄山将到，李隆基令杨国忠兄弟和杨贵妃的三个姐姐到新丰迎接，一时飞盖荫野、车骑云屯。所到之处，皆赐御膳，水陆毕备。直接到骊山，在温泉宫赐浴，又赐金玉珍奇无数。

安禄山在新宅大宴，这一天李隆基本要打球，遂停打球，让宰相们去赴宴。

李隆基在宫中每食一味，但觉珍美，必令给安禄山送一份。送菜送物给安禄山的宦官，相望于道。他又恐“藩人”喜食野味，在苑中打猎，但获鲜禽，多派人乘马赐予安禄山。

天宝十年正月一日，安禄山四十八岁生日，李隆基和杨玉环各赐器物衣服。

三日后，安禄山入宫，杨贵妃给他作“三日洗儿”礼，先命洗浴，然后以锦绣绷裹，置于彩轿，令内人抬着，“欢呼动地”。

李隆基听闻后，赶来观看，大悦，赐贵妃洗儿金银钱物，“极乐而罢”。

此后，宫中皆呼“禄儿”，不禁其出入。

不久，加河东节度使，河东采访使。安禄山的母亲祖母皆赐国夫人，长子庆宗、次子庆绪以下十一子，均由玄宗赐名。庆宗娶荣义郡主。

这时候，安禄山已控制了河北三个大军镇，手下有悍将数十员，精兵二十万。他在范阳筑了一座雄武城，贮藏了大批兵器。收养了契丹、奚、同罗等部族投降的军兵八千多人为子，又教家僮百余人练习骑射。

后人据此认为安禄山早有反意，然而，如加以仔细分析，却不能肯定。

天宝十年秋，安禄山率大军六万征讨契丹，被契丹大败，杀伤略尽。

混战中，安禄山头顶中了一箭，射断了玉簪。他逃到山上，又坠入土坑中，被次子安庆绪等扶出。因当时天黑，安禄山才得逃走，仅剩下二十余骑。

次年，安禄山又率大军欲攻契丹，令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率数万同罗兵相会。阿布思与安禄山不睦，拥众劫了太仓，遁往漠北，安禄山只得无功而返。

安禄山此时若有反心，正该与契丹和好，无须与之苦战不休。

这一阶段，安禄山最怕的是李林甫。

李林甫是皇室远亲，擅长耍弄阴谋，驾驭别人。他于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4年）升为宰相，排挤张九龄罢相后，专权十数年。

他在位期间，清洗了大量的政敌。凡富有才干而对他的权势有威胁者，轻则流窜边荒，重则杀身灭族。

天宝六年，安禄山初加御史大夫，自以为有玄宗的宠信，不肯对李林甫低声下气。李林甫不动声色，暗中想挫折他。

一日，安禄山来见李林甫，李林甫让人召来另一个御史大夫王某。

王大夫到来，对李林甫连连鞠躬。

安禄山见状大惊失色，不由自主腰渐渐弯了。

此后每次相见，李林甫总能猜度他的心意，先予指明，安禄山以为神明，每见李林甫，虽盛冬亦汗流浃背。

李林甫先树以威，又予以抚慰，引到宰相议政堂，善言和色，安禄山欣喜，无所隐，呼李林甫为“十郎”。

他属下入朝奏事归来，安禄山先问：“十郎说什么？”若李林甫对他有好言，则喜悦跳跃；如果李林甫传言：“大夫须好检点”，安禄山必定反手据床叫苦道：“啊呀，我死定了。”可见惧怕之甚。

乐人李龟年尝在宫中学说这一幕，玄宗以为笑乐。

天宝十年，李林甫病死，杨国忠接了他的权柄，却远没有那份才能，安禄山没有害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