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争权.4扣帽子.正文4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三卷，争权

第四章，扣帽子

正文：《窦田生死斗》之四

田蚡口才甚佳，当即反驳道：“天下幸好平安无事，田蚡虽为亲近重臣，却只须搜罗倡优歌姬、巧匠珍物，沉醉于丝竹狗马之中，不必忧虑国事。不如魏其侯灌夫他们召聚天下豪杰壮士，仰观天时、俯察地理，日夜议论，腹诽而心谤，窥探两宫内闱，只等天下有变，他们好乘机建功立业。我真不知道魏其侯他们想干什么。”

田蚡这段高论至为恶毒。他先承认自己庸碌、胸无大志，却正反衬出窦婴等人怀有野心、图谋不轨。

当时，武帝虽然亲政，但王太后时常干预政务，他们母子（两宫）之间相互争权猜忌，隐藏着杀机。除田蚡等太后死党外，朝臣多认为太后不宜干政。

但前几年赵绾和王臧便因此送了性命，谁敢再介入他们母子的矛盾？

田蚡暗示窦婴盼望武帝与太后爆发冲突，好从中渔利，这是王太后深为忌恨的事。

廷辩之初，不过是讨论灌夫应否定罪，有许多大臣插言，多帮窦婴。但当田蚡将话题引到这样敏感的地方后，众人登时震恐，大殿上陷入一片沉寂。

武帝刘彻自身也处于嫌疑之地，不能偏袒窦婴，更不便指斥田蚡，只得问众臣：“他俩谁对谁错？”

众臣之中，除田蚡外，以御史大夫韩安国职位最高，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却远远绕开了两宫之争：“魏其侯刚才说到灌夫的父亲为国殉难，灌夫持戟冲入吴军，身受数十创，名冠三军，此乃天下壮士，没有特别大罪，只因酒席上口角之争，不应当引出其他过失予以诛杀。魏其侯这样说是对的。丞相说灌夫勾结奸猾，侵害百姓，凌辱宗室国戚，积聚了巨万家财，横行于颍川一带，此所谓‘枝桠粗于树干，腿胫壮于腿股，必致折断碎裂’（意指平民的权势财富凌驾于官府君王之上，乃变乱之祸根）。丞相说得也对。只有英明的主上才能裁决两人的是非。”这段话说了等于没说。

大臣中，只有主爵都尉汲黯天不怕地不怕，始终认为窦婴正确。

内史郑庄平时最肯仗义执言，有所谓“郑庄行，千里不携粮”之说，可见其交游广阔。他起初支持窦婴，但等田蚡那番咄咄逼人的话说出口时，便不敢坚持。其余众人皆垂头不敢对。

刘彻内心实在憎恶田蚡仗太后之势压人，却不好反驳，盼着群臣予以驳斥。他却不想一想，连他也不敢冒犯太后，大臣何苦要把脖子伸到刀口上去？

他的怒气无处发泄，便向郑当时（即郑庄）发作道：“你平时常议论窦婴田蚡长短，今日廷辩，正该畅所欲言，却像车辕下的马驹一样，局促胆怯，噤口不言。我将尔等一并斩首！”便拂袖而去。

武帝罢朝，晋见太后，母子共进晚餐。

太后早派人去伺察廷辩情形，已知晓本末，此时便发怒不肯进食，说：“如今我还在，有人已经要践踏我弟弟；等我死后，就只有任人宰割了。皇上是石人吗？难道不会自己裁断？”

刘彻谢罪道：“窦婴田蚡都是皇室外家，所以才举行廷辩。否则，只需一名狱吏足矣。”

武帝在太后的压力下，终于分辨了亲疏，下令御史调查窦婴所说的灌夫行为，结果认为不相符合，于是以欺君谩上之罪拘捕了窦婴。灌夫则被判灭族，秋后执行。

当年景帝曾给窦婴一份遗诏，特许他遇到危难时，可以用方便灵活的形式论事上奏。窦婴被关押，无法亲见武帝，而众臣都不敢为灌夫申诉，无可奈何之下，窦婴想到了景帝遗诏特许的方便，就让一个侄儿上书武帝，希望能再见皇上一面。

书奏上，武帝让人查验是否有遗诏一事。也不知是否有人做了手脚，皇宫内并无遗诏的副本档案，只有一份藏在窦婴家中。于是有人弹劾窦婴伪造先帝诏书，罪当弃市。

这年秋天，灌夫一家被处决。窦婴过了很久才知道，愤怒恨悲交加，竟然中风，便绝食以求速死。后来，家人听说皇上无意杀他，就劝他进食，请医生为他治病。

朝廷已议定不将窦婴处死，但这时却有一些流言散布开来，传入武帝耳中。流言道，先帝当年将废栗太子，窦婴死争，全凭王太后才使今上成为太子，继承大统，云云。这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刘彻救助窦婴之心便慢了。冬天，窦婴在渭城被处死。

次年春天，田蚡病重，日夜辗转于床席之间，惨号呼痛，向空中叩头谢罪不止。田家召来巫女，说是看见窦婴灌夫守在床头索命，竟无法禳除。田蚡折腾几日，便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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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婴和田蚡都因为是亲近外戚才受到重用，列于三公高位。但窦婴轻财下士，在平七国之乱中功勋显赫，而田蚡则仅仅侍仗太后之势才腾达显贵。因此窦婴之死，人多怜之。

司马迁认为窦婴不知时变，灌夫桀骜不驯，两人互相袒护，终成祸乱。这是些官场上明哲保身的世故，不能说不对，但纵观这场生死争斗，却也不能认为结果必定如此。

窦婴死后八年，淮南王刘安谋反之事败露，牵连出田蚡。当年田蚡为太尉时，刘安从封地来朝，田蚡去灞上迎接，两人曾有密议。

田蚡说：“皇上没有太子，大王是高帝孙儿，又最贤明，若皇上驾崩，不由大王继位还该是谁呢？”刘安大喜，赠予他大量金宝。

武帝知晓这层内幕后，恨道：“田蚡若还活着，就灭族了。”

其实，当时灌夫已掌握了这件事，他若与窦婴揭露出来，田蚡必死无疑。然而，灌夫却只提着把柄，要挟田蚡，仅仅谋求自保。而田蚡一旦囚禁了他，他就不能上告，田蚡稳占上风，便穷追猛打，一定要将他二人置于死地，永绝后患。

官场争斗，生死系于一线，怎可忘了一个“狠”字？

（本章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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