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争权.3骨肉.正文3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三卷，争权

第三章，骨肉

正文：《清君侧》（下）

袁盎看见晁错怨毒的神情，心中不安，知道若不能一举置之死地，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将事先想好的说辞温习了一遍，才缓缓道：“吴楚各国来往的书信中都写道：‘高皇帝封刘氏子弟为王，使各有土地，镇抚天下。如今贼臣晁错擅权，迁过诸侯，削夺土地。’所以才联合起兵，要诛杀了晁错，恢复被削的封地。为今之计，只需杀了晁错，派使者赦去吴楚之罪，退回其原有土地，兵不血刃，即可令其罢兵。”

刘启听了，沉默不语。

七国反叛，声称“清君侧”，但他知道刘濞的野心，未必会以杀了晁错为满足。

但转念一想，杀了晁错，他们便失了作乱的借口，倘仍不罢兵，便暴露出了叛逆之意，失了天下之心，也有一利。

然而，晁错忧虑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强干弱枝，是出于一片忠心。若杀了他，岂非为诸侯报仇？

但乱兵杀入京师，自己且性命不保，又怎能管得了许多？

他良久才道：“究竟应当如何才好？如若非得如此，我会舍他一人以谢天下。”

袁盎见狡计已得逞，便说：“愚臣只有此计，愿皇上深思。”

景帝于是拜袁盎为太常，吴王刘濞的同宗子弟刘通为宗正。这两个职务与宗庙宗族有关，景帝刘启打算派他俩去回复刘濞。

他这人十分阴狠，虽对晁错动了杀机，却丝毫不露声色，依旧常常与之计议军情政务。又过了十多天，他派人骗晁错上朝，却直接将他载去东市，晁错还穿着朝服，就被斩了。

然后，刘启令袁盎、刘通出使吴国。

此时，吴楚联军正猛攻梁王。袁刘二人到来，刘通因与刘濞为宗亲，先入见刘濞，向他说明已斩了晁错，让他跪拜接诏，罢兵。

刘濞笑道：“我已做了东帝，还要拜谁？”根本不见袁盎。袁盎乃天下名士，刘濞想任用他，袁盎不从，刘濞就派一名都尉领军五百围住他，若再不肯，便要加害。

当年袁盎任吴相时，属下有个从史与他的一名婢女有私情，袁盎知道后，没有声张，待那从史一如既往。

后来，有人告诉从史：“袁相已觉察了！”那从史惶恐，立即逃走。袁盎亲自骑马追上他，将婢女赐给了他，仍任他为从史。

碰巧今日围困他的军兵有个校尉司马，正是那个从史。他感念袁盎旧恩，决意救他。

校尉司马变卖了随身衣物，购得一石美酒，让看守的士卒痛饮。那一日天气酷寒，军兵又冷又渴，个个喝得大醉。

夜深后，校尉司马唤醒袁盎，道：“先生快逃，吴王明天就要杀你。”

袁盎不信，问：“你是何人？”知道其正是昔日从史后，辞谢道：“你还有亲老在堂，我不能连累你。”

校尉司马说：“先生走后，我也会逃走，把亲老藏起来，先生不必担心。”遂用刀将军帐割开，领袁盎从醉倒的士卒中穿过，逃了出去。两人分手后，袁盎独自逃归朝廷。

七国叛军起初声势汹汹，但刘濞之流志大才疏，不是周亚夫的对手。周亚夫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派精锐骑兵断了叛军的粮道。不到三个月，叛军粮尽退兵，被周亚夫击溃，各诸侯王陆续被杀，叛乱平息。

此后，袁盎曾任楚相，不久便免职归乡。刘启当日听信他，诛了晁错，被有识之人所耻笑，心中愧恨，不免迁怒于他，从此以后，再不曾重用。

梁王刘武深得太后喜爱，希望景帝死后能传位于他，因窦婴等大臣坚决反对而罢。

当时，袁盎也曾上言反对。梁王怨恨，派刺客来杀他。刺客到了关中，问起袁盎，众人皆赞不绝口。

刺客感动，见到袁盎后说：“我得了梁王金子，奉命杀你。没想到先生是个忠厚长者，不忍下手。但以后还会不断有人来。”

袁盎此时已没有官职，无法保护自己，几天后，果然被刺客截杀于城外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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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评价法家学说“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

历史上的法家人物，往往刚愎偏激，缺乏儒、道各家的世故。他们深信法令是唯一可以建立秩序、安邦定国之道，不遗余力地尊君抑臣，执法峻急严酷，不避亲贵，待人刻薄寡恩，竭忠绝私。

这一切多半是为了讨得君王欢心，进而得到信重，操持权柄，以建功扬名，因而历来惹人憎恶，被斥为诈忠。如商鞅、吴起，皆因积怨太多而杀身。

晁错力主削藩的风声传开，各诸侯王莫不切齿痛恨。

他父亲闻知，从家乡赶来，劝他说：“皇上初继位，你当权用事，侵削诸侯，疏离王家骨肉之情，众人议论纷纷，都怨恨你。你究竟为了什么？”

晁错道：“不如此，则天子不尊，宗庙不安。”

他父亲怒道：“这样刘氏安然了，咱们晁家可就危险了。”遂服毒自杀，临死前叹道：“我不忍看到祸患临头啊。”

晁错的父亲死后十多天，吴楚起兵。

这时，晁错不专心协助景帝平叛，却想乘机加害仇敌。袁盎不肯任人宰割，抢先进言，不过是运用自己的智慧求生存罢了。倘若晁错稍宽厚一点，又何至于如此呢？

中央集权，或实行分封，表面上是“路线斗争”，实质上仍是权力之争。

西汉初年，人们普遍认为，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应当分封。

一般人总结，秦王朝未能千世万世，仅仅二世而亡，就是废了封建。

不仅各王有大片的封地，列侯也有一县的实封之地。

封地不同于官职，可以传之子孙，这是每个功臣所渴望的，也是他们誓死要保卫的。

如果削了刘氏各王的封地，下一步会怎么样？

会不会削到功臣列侯的头上？

所有制衡皇权的力量都被消灭，普通臣子的地位也会下降，被皇帝当作奴才。

这是明明白白的事情。

所以，晁错削藩的主张，除了皇帝一个人之外，没有一个真正有权势的人支持，他的孤立可想而知。

然而，他为自己的富贵显荣，一意孤行，与天下为敌。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并不意外。

（本章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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