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争权.2谗言.正文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三卷，争权

第二章，谗言

正文：《厕鼠•仓鼠》（中）

赵高见到李斯，屏开众人，诡秘地说：“皇上驾崩，赐扶苏遗书，将立为嗣君。但遗诏尚未发出，留在胡亥手中。如今无人知道真相，决定立谁为太子，就看你我二人怎么说了。你看怎么办好？”

遗诏本在赵高手中，他诡称由胡亥掌握，要挟李斯。

李斯听后大惊，厉声道：“你怎可说出这等亡国之言！这不是人臣应该议论的！”

赵高从容道：“请君侯自己估量吧。你的才能比蒙恬高吗？功劳比蒙恬大吗？能比他深谋远虑无错失吗？能比他更得天下人心吗？最后，你难道能比蒙恬更与扶苏交情浓厚而得其信重吗？”

李斯不以为然道：“这五项我都不如蒙恬，但你又何必如此苛求我？”

赵高说：“我不过是宫禁里一个低贱的厮役之徒，侥幸因娴熟法令而侍奉君王二十余年，从不曾见过丞相大臣罢免，也不见过有功臣两代封爵，他们都被诛杀了。皇帝的二十多个儿子，他们的性情为人你都深知。长子扶苏刚毅武勇，既敢于信任人又善于鼓舞人，即位后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休想带着通侯的印绶回归乡里安度晚景，这是明明白白的。我受皇帝指令，教习胡亥，已有数年之久，从未见过他有什么过失。他仁慈笃厚，轻财重士，内心聪慧，只是不善言辞。诸公子中，没有比得上他的，他最适合为君。你最好考虑考虑，快定主意吧。”

赵高这番言辞，大致都是实情，但颇有夸张处。秦国法令严酷，大臣常获罪而死。不过，他说秦国少有两世为官封爵者，其实蒙骜、蒙武和蒙恬蒙毅祖孙三代均为秦大将，王翦王离父子皆为将军。

至于扶苏胡亥的为人，更是颠倒黑白。李斯是聪明绝顶之人，在秦国二十余年，怎会不知？

但赵高所说，也正中他的心病：扶苏即位，重用蒙氏兄弟，他的丞相之位势必难保；一旦去位失权，若有人进谗，身家性命亦堪忧虑。他何尝不愿另立太子，保富贵全性命？只是李斯这人野心并不太大，更不如赵高阴狠，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胆魄，担心谋事不成反受其害，当下道：“你赶快回你的本位，去管你的事吧。我遵照先皇意旨，听天之命，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

赵高摸透了他的心思性情，所谓“听天之命”，正表明他对日后的命运颇为担忧，话中透着色厉内茬，便进一步劝诱道：“你自以为处境安稳，怎知不会危难？如若参与图谋，表面上危险，其实可获长久的平安。一个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怎能算聪明人？”

李斯强辩，口气越发游移不定。

赵高分析道，秦国历来由内制外，以上驭下，如今扶苏远在千里之外，胡亥手握遗诏符玺，只要在上的胡亥与百官之首的丞相同心协力，宫内的赵高与宫外的李斯合谋一气，事情自然顺手，绝无差失。日后胡亥即位，报答勋臣，李斯就可以久享爵位，传之子孙，像仙人一样长寿，享尽富贵，云云。

李斯终于答应了。但他心中害怕，又觉得对不住始皇，便仰天叹息，垂泪道：“唉，不幸生于乱世，既不能以死效忠，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呢？”

赵高回复胡亥，李斯已同意拥立他为太子，胡亥颇为惊奇。

赵高道：“臣已请得公子的命令，李斯敢不奉命？”

于是，李斯、赵高与胡亥合谋，诈称李斯奉始皇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并伪造始皇遗书，赐剑给扶苏令其自杀。他们派胡亥的亲信为使者，携书剑去见扶苏。

扶苏仁弱，见书后大哭一场，自刎。蒙恬不肯自杀，被囚禁。李斯的一个舍人任护军，与蒙恬副将王离同掌兵权。

使者回报：扶苏已死，蒙恬囚禁。李斯胡亥大喜。这时，蒙毅从会稽赶回，也被囚禁。此后，蒙氏兄弟相继被害。胡亥回咸阳后即位，是为秦二世；李斯仍为丞相；赵高升郎中令，在宫中侍奉二世，掌握大权。

胡亥即位后，极为昏庸，只听得进赵高一个人的话。而赵高教他的，无不极尽残忍恶毒之能事。

赵高认为，沙丘之谋，诸公子和大臣都心中怀疑，只是不敢明言。诸公子都是胡亥的兄长，大臣尽是始皇委任，必对胡亥继位不服，必须用严峻的法令和苛酷的刑罚将他们一概诛灭，重新任用胡亥的亲信。

如此，则贫者富之，贱者贵之，朝廷大臣无不蒙受二世的隆恩厚德，对其有害之人又已全部除去，则可高枕无忧，尽情享受帝王之富贵荣乐。

胡亥深以为然，派赵高去办。

于是大批大臣相继被杀，十二个公子在咸阳街头被斩首，十个公主断肢截体，尸身陈列于闹市。这些人的家财统统充公，株连而死者不可计数。

秦始皇曾征发七十万刑徒在骊山为其营造陵墓。二世将他下葬后，将始皇后宫姬妾关入殉葬，又把工匠全部闭入其中闷死。

始皇建阿房宫，未成而死；二世再征民夫修筑，天下青壮都被征发服那永无尽头的兵役劳役，而赋敛更重，百姓穷困到了极点，全无了生路。

于是陈胜吴广起义，山东俊杰响应，纷纷自立为王侯。陈胜大将周章率义军十万逼近咸阳，胡亥大惊，遣章邯迎战。章邯击退了周章，向东追击，攻破吴广、陈胜、项梁、魏咎，楚地著名的义军均被扑灭。胡亥松了一口气，继续胡作非为。群臣人人自危，噤口不敢言。

李斯的长子李由为三川郡守。吴广大军经过时，李由无法拦阻。章邯击退义军后，使者调查李由为何纵容盗贼。李斯怕受牵连，又贪恋爵位官职，一时手足无措，便奉迎胡亥心意，上了一封劝他厉行“督责”的奏章。

李斯在奏章中大引申不害、韩非子和商鞅的言论，劝胡亥肆情纵恣，享声色耳目之乐，不必理会大臣的谏阻，只需以严酷的刑罚痛绳臣民，便不会有人敢谋叛造反。

这篇怪论，写得牵强苟且，已与赵高的鬼话全然契合。胡亥读后大悦。

于是天下官吏督责益严，重赋敛，刑法苛酷至极，路上行人几有半数为刑徒，每日处死者成堆成堆摆在市面上。

胡亥高兴道：“如此才可谓能督责啊。”凡杀人多者，即被视为忠臣。

赵高为郎中令，为报私仇杀害了许多人。他怕群臣上奏揭露，便对胡亥说：“陛下年纪太轻，未必什么都懂。坐在朝堂上，倘有言语举措不当之处，必为群臣轻视，就不会被当作天下最圣明之人。不如深居禁宫，等大臣呈上公文，与臣等商议批复。如此一来，大臣不敢妄奏，天下都要称颂陛下的神明了。”

胡亥篡位自立，知道才德不如兄长，正有些心虚，赵高之计正中下怀，从此不坐朝廷。赵高在禁中用事，大权尽入其手。

这时，大臣中只有李斯也曾参与沙丘之谋，颇得胡亥信重，说话还有点分量，其余皆不在赵高眼中。

赵高想独揽大权，便设计陷害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