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争权.2谗言.正文1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三卷，争权

第二章，谗言

小序：《独裁者的表情》

林语堂在《论幽默感》中说道：“民主国的总统会笑，而独裁者总是那么严肃——牙床凸出，下颌鼓起，下唇缩进，像煞是在做一些非同等闲的事情，好像没有他们，世界便不成世界……”

赵高教秦二世的恰恰也是这一套，可见古今“英雄”所见略同。

赵高与李斯的生死较量，一则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权力的巅峰往往比针尖还小，容不得第二个人并肩站着，更不会站着几个天使。同时，李斯参与了夺位的机密，赵高固然想杀他，二世也未必没有除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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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厕鼠•仓鼠》（上）

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天下。李斯积功为通侯，拜丞相。

李斯出身低微，经过二十余年的奋斗，终于成为秦始皇座下第一号人物。他的这番功业成就，发端于少年时一次小小的观感明悟。

李斯，楚国上蔡人，年少时为家乡小吏。一日，李斯内急入厕，见到了几只老鼠。这些老鼠浑身污泥，骨立毛疏，贼头贼脑地窜来窜去，寻食秽物，听得脚步声响，吓得四散乱钻，瞧着令人喉头作呕。

李斯猛然想到：自己为了升斗之食，日日低声下气侍奉长官，由得人家斥骂侮辱，稍不留心便丢了饭碗，甚或鞭杖加身，送了小命。他整日慎言慎行，奔波劳碌，与这厕中鼠子何异？登时黯然。

又一日，李斯入官仓取物。说来也巧，又见到几只老鼠。

这些老鼠个个身长体肥，显然是因为官仓中米谷取之不尽，食之不竭。它们身居高堂深屋，兵役严守，平日少见人影，更不会给猫犬追逐，所以见到李斯进来，并不惊恐，依旧安然地爬来爬去。

李斯看去，它们体魄肥壮，毛色洁净，一派自得悠然，竟有几分县老爷踱方步的模样。

李斯不禁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叹道：“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跟老鼠一样，无非看他处在什么地方罢了。”

于是，李斯扔了吏职，拜荀况为师学习帝王之术，从此开始了自下位向上位的攀登。几年之后，名师出高徒，他学问大成。

李斯测度天下大势，认为六国危弱，又连年被秦国攻伐，亡国之祸早晚必来。现在上自君王，下至百姓，人人惊扰，如同厕鼠，唯有入秦求官才能建功立名。

他向荀子辞别道：“弟子听说，得到时机，便不可懈怠放过。如今各国诸侯都希望成就大业，重用有才之士。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更锐意求贤。这正是布衣之士奔走游说，猎取富贵的黄金之世。人生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穷困。卑贱穷困之人却愤世嫉俗，憎恶名利，标榜与世无争，这不是他们的真情。弟子决意西去游说秦王。”

李斯入秦，先投效吕不韦，后得秦王嬴政宠幸。他劝秦王或以重金收买，或予谗害刺杀，诛除六国谋臣良将，秦军随后攻伐，战事极为顺利。李斯积功拜为客卿，后升为廷尉。

秦王政灭六国，一统天下，自称始皇帝，拜李斯为丞相。

李斯献议拆毁六国城墙，销毁民间兵器，不予子弟功臣封地，以绝日后战乱；又请始皇下令焚灭《诗经》、《尚书》及诸子百家著作，以使百姓愚昧无知。其他定律令、同文书、广修宫殿、出击四夷等，多出自李斯之谋。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巡行天下，右丞相冯去疾留守京城，左丞相李斯、上卿蒙毅、中车府令赵高等众官随行。秦始皇共有二十余子，长子扶苏因几度谏劝始皇，触怒了他，被派往上郡监军，蒙恬为将。幼子胡亥最得宠爱，请求随行，始皇答应了，其余的儿子没有随行。

当年夏天，始皇在途中患病，派蒙毅去会稽祷告山川，为他祈福。车驾行至沙丘（今河北省平乡县）时，始皇病重。他自知将死，便让赵高写信给公子扶苏，令他将兵权交给蒙恬，尽快赶来。他临死召扶苏，显然是要扶苏继位。

但书信写完封好后，还来不及让使者发出，始皇便死了，书信和皇帝符玺都在中车府令赵高手中。这片刻之差，竟改写了历史。

秦始皇之死，唯有李斯、胡亥、赵高和几个亲信宦官知道，其余大臣一概不知。

李斯觉得皇帝在外驾崩，并没有预立太子，怕死讯传出，闹出乱子，因此秘而不宣。他将尸体依旧放在始皇平日乘坐的温凉车中，让宦官按时送食侍候；百官上前奏事，便令宦官传言准奏。

所谓温凉车，就是车厢两旁装有窗户的车，开则凉，闭则温。当时天气颇热，尸身朽烂，会传出异味。

李斯下令随从官员每人车上装一担鲍鱼，整日让鱼腥熏得众人嗅觉迟钝，辨不出腐尸臭气。

秦始皇生前威严残酷，大臣少有接近者，因而此时众人虽然觉得古怪，不明白圣上为何让大家坐卧于臭鱼之中，当真天意高深难测，不免掩鼻皱眉，肚内暗暗猜测，却竟无人想到“驾崩”二字——或许有人明白，但多一事怎如少一事，并不出来拆穿。

李斯只盼着早日赶到咸阳，不仅可免去鲍鱼之臭，也可尽快扶新君即位，上报始皇知遇之恩，下安黎民百姓。

他没有想到，一个大阴谋已由赵高处展开。

赵高出身卑贱，因通晓刑狱法令，侍奉秦始皇，任中车府令，兼掌皇帝符玺。一次，赵高犯了大罪，蒙毅依法判他死罪。始皇念他平日办事谨慎认真，赦免了他，恢复其原职。如今，他握有遗书符玺，便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他首先想到，扶苏若即位，必定重用蒙恬蒙毅兄弟；而他往日曾教导胡亥学习法令，在诸公子中最得胡亥宠信。倘废扶苏而立胡亥，不仅可残害蒙氏兄弟，自己以后也必当显贵。

他是个阴毒胆大、富于权谋之人，想通了应付一切疑难的方略，便当即行动。

赵高对胡亥道：“皇上驾崩，唯独赐书给长子扶苏，他必然被立为皇帝，而其余公子没有一尺一寸土地分封，该怎么办？”劝他假托诏令杀了扶苏，自立登位。

胡亥从没有这个野心，慌乱中承认自己无德无能，名不正言不顺，不敢答应。

赵高一番劝诱壮胆，胡亥终于心动。

赵高道：“不与丞相合谋，恐怕不能成事。”随驾百官以李斯位望最高，他的倒向，乃是成败之关键。

但李斯向来忠心，胡亥担心他不肯合作。

赵高却早已窥测到他的弱点，有了制服他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