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晋职.2显学.正文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二卷，晋职

第二章，显学

正文：《楚服与儒冠》（下）

刘邦以为他要搬出儒家那一整套花样，便觉厌恶，心想我可弄不来，遂淡淡道：“太难了吧？”

叔孙通肚里早已盘算好了方略，于是讲了一通“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的道理，表示礼仪可以随需要变更，可将古礼与秦仪杂糅，搞简单些。

刘邦就让他试一试，并叮嘱务必要简明易懂，让自己可以学会。

于是，叔孙通作为使者回到了鲁国旧地，征召了儒生三十余人。

有两名儒生不肯应召，对他说：“你侍奉的主子快有十个了吧？你都是靠面谀巴结而得贵幸。如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想礼乐！所谓礼乐，要积德数百年方能兴起。我们不忍干这类事情，你的做法不合古制。我们不去，你请吧，休要污辱了我们。”

叔孙通面不改色，笑道：“真是鄙陋，一点也不通时变。”

遂与所征召的三十余人到了长安，加上他的一帮弟子，大伙儿在野外开阔处共同演习修订朝仪。一个多月后，叔孙通请刘邦观礼。

刘邦见偌大一个排场，自己巍然独坐，众人附伏顿首，众星拱月一般，登时有了兴味，道：“这样嘛，我弄得来。”——叔孙通曾做过秦博士，见惯了秦二世的威风，这时照样搬来，正做了升官的垫脚石。

汉七年，长乐宫建成，诸侯群臣于十月朝见皇帝。

这次朝见按照叔孙通制订的礼仪进行：

天亮之前，由谒者主持典礼，引导人们按尊卑顺序进入殿门。廷中整整齐齐排列着战车、骑兵、甲士和侍卫官员，均佩带兵器，树立旗帜。

大殿下有数百侍卫（郎中）肃立两旁，九名傧相从上面一个接一个地传呼命令，谒者喝道：“趋——”，群臣快步走进；功臣列侯众将军等武官排在西面，丞相以下众文官站在东面。

这时，刘邦才乘辇车出来，侍卫举旗传呼警戒，引导诸侯王以下众官按顺序朝贺。

典礼完毕，举行宴会，凡陪坐在大殿上的官员都俯伏在地，低着头按官位高下一个一个起立向刘邦祝寿。

敬酒共九次，谒者道：“罢酒——”，宴会结束。

整个典礼和宴会过程都有御史监督，凡不尊礼仪者均会被立即引走。

如此壮观威严的朝仪，众臣皆生平未见，诸侯王以下文武官员莫不振恐肃敬，直到宴会结束，无有敢喧哗失礼者。

刘邦得意万分，感叹道：“今天我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

于是，拜叔孙通为太常，列于九卿，并赐金五百斤。

叔孙通趁刘邦高兴，说：“臣的弟子们跟随臣很久了，与臣共同制订了朝仪，希望陛下能任他们为官。”

刘邦当即将他们悉数任命为郎官。

叔孙通出了宫，将五百斤黄金分给了众弟子。

诸生得官分金，对叔孙通又感激又佩服。他们儒生称了不起的人为圣人，孔夫子算一个，孟子只能称亚圣，而这时，大伙儿都夸赞道：“叔孙先生真是圣人。”

    刘邦死后，叔孙通高官依旧，其业绩为司马迁记载下来的有两件。

西汉第二任皇帝是刘盈，史称孝惠帝。当时刘盈居未央宫，在长安城西南角；其母吕后居长乐宫，在长安城东南角。

刘盈按例要去朝拜吕后，平日也常去见一见，而每次出行，都要卫士开路清道，禁止平民通行。这不免骚扰了民间的正常生活，刘盈便下令建造了一座复道（今之天桥），为出行专用。

某日，叔孙通进宫奏事，屏开众人后向刘盈谈了复道的不妥之处。

原来，刘邦死后，每月的初一都要将他的衣冠从陵寝中取出，游行到高帝祠庙，以为纪念。如今复道正在游行道路的上面。

叔孙通道：“高庙乃是汉太祖之庙，怎么可以让后世子孙的车马在去往宗庙的道路上面行走呢？”

刘盈听了颇为惶恐，道：“马上拆除吧。”

叔孙通却认为，“人主无过举”，即皇帝不能有不当的行为；如今天桥已修好，百姓也已经知道，如果拆除，就会让他们知道皇帝的愚蠢行为。

因此他建议在渭水北岸另外建立祠庙，让刘邦的衣冠往那边游行去。这样既可避免刘盈在游行道路的顶上行走，又多修了宗庙，显示出刘盈的大孝，实乃两全其美的妙策。刘盈欣然答应。

另有一次，刘盈在春天出游，叔孙通道：“古代有春天尝鲜果的典礼，现今樱桃成熟，可以进献。望陛下出游之时，趁便拿樱桃进献宗庙。”

这不仅可以显示刘盈的孝心，而且惠而不费，刘盈便答应了。此后，向宗庙进献各种鲜果便成了定制。

这两件事均劳民伤财，尤其是第一件，为了掩饰刘盈的一件颇为莫名其妙的过失，便另修宗庙，其所耗费的民脂民膏和给百姓造成的苦痛，都难以计数；但此事却表示了刘盈的孝心，更显示了叔孙先生的忠心，可谓周到高明。

至于当时吕雉大发雌威，所干的许多令人发指的暴行，以叔孙通的乖觉，自然不会自讨苦吃，稍加劝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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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孙通能够迎合世俗，尤其是迎合君王的需要考虑事务，善于随着时势而变化，因此他不仅能保命全身，而且福寿双全，更为后世儒家弟子升官发财树立了榜样，被尊为汉朝儒派的大宗师。

在此之前，春秋战国时代的官场，一直是法家、兵家和纵横家驰骋的战场。他们或以变法强国，或以权谋制胜，出将入相，其风光富贵，远非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孔丘可比。

然而，自叔孙通以后，儒家弟子渐渐得了求官的捷径，掌握了升官的窍要，儒学非但成了真正的“显学”，而且逐步谋得了“独尊”的地位。

可以说，正是叔孙通把儒学变成了一门对帝王不仅无害而且极端有用的学问。最后，终于弄成了“半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