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晋职.2显学.正文1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二卷，晋职

第二章，显学

小序：《权变原则的妙用》

林语堂曾说：“我的长处是对外国人讲中国文化，而对中国人讲外国文化。”呵呵，跟邓亚萍下围棋，找聂卫平打乒乓，没准可以赢两个世界冠军。但如果倒过来，那就叫笨。

管理学理论中有个“权变原则”，是说不要尽信书，不能本本主义，要因地制宜，要理论结合实际，要懂得变通。装了一肚子墨水的学生刚进入社会时，往往不懂得如何才能将“原则性”与“灵活性”完美地结合。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早就知道这个。

有一天，淳于髡见着亚圣孟子，问他：“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答：“礼也。”淳于髡问：“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回答：“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孟子•离娄上》）

本篇的主人公就是个懂得权变的家伙，二千年前就肯脱了“孔乙己的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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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楚服与儒冠》（上）

大殿中一片阴沉。

高踞于皇帝宝座上的秦二世胡亥，今天有点神色异常，愚蠢迟钝的双目中闪着不安。

大殿两旁肃立的众位官员个个哭丧着脸，偷眼观瞧，忍不住双腿发软。这一阵，皇帝越来越喜欢胡乱杀人，看今天的情形，只怕……

这是二十二岁的胡亥当皇帝的第二年（公元209年）。

秦始皇在统一天下后的十二年中，修宫殿、造陵墓、筑长城，直到百姓在无穷无尽的劳役和苦难中再也活不下去了，他才一命呜呼。

可继位的这位二世皇帝，比他老子更苛刻残暴，只知对大臣杀、杀、杀，对百姓榨、榨、榨。如今，一帮泥腿子在大泽乡铤而走险，公然造反，声势越来越大。胡亥惊慌起来，所以今日召集众博士儒生，商议对策。

胡亥道：“楚国的戍卒攻入陈县，你们看该怎么办？”

博士儒生中有三十来个忠字当头的立即上前答道：“人臣不得乱动，乱动即为反叛，罪死无赦！愿陛下急发兵击之。”

像大多数亡国之君一样，胡亥也讳疾忌医，听不得有人反叛这种噩耗，当即“龙颜”变色，露出怒容。

那三十来个腐儒吓得冷汗浃背，但想着做人臣的本分，还想犯颜死谏。

这时，待诏博士叔孙通趋前几步，大言道：“如今天下一统，毁了郡县的城池，熔了六国的兵器，明主在其上，法令具其下，人人奉职，四方辐辏，怎敢有反者！那不过是一伙鼠窃狗盗的小贼，何足挂齿！当地的郡守郡尉自会将他们捕捉定罪，不必忧虑。”

胡亥听后转怒为喜，夸道：“说得好！”回头又问众人的意思。

众博士儒生中，有些脑筋格外糊涂，仍咬定是“反”；有的则转了口风，也说是小小的“盗”。

胡亥令御史追究称“反”者，办了他们胡言乱语的罪；对认为是“盗”者，令其退下。而叔孙通因“见识非凡”，被赐帛二十匹，朝服一套，由待诏博士——后备博士官，升为博士。

    叔孙通出宫回到住处，众儒生围上来质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谄谀？”叔孙通伸袖擦汗，拱手道：“诸位不知，我几乎不脱于虎口！”于是溜之乎也，逃往故乡。

一路之上，叔孙通心中感叹：真是生不逢时啊！

他的故乡在今山东滕县，离曲阜颇近，所以他乃是孔夫子的小同乡。叔孙通自幼便修习儒家经典礼仪，却正撞上秦始皇“焚书坑儒”，前途委实暗淡。

不幸中之大幸，秦始皇比之后世的一些暴君还颇为逊色，只是严禁读书人在民间非议朝政，倒还肯把他们召集到朝廷，当作人才供养起来，以备顾问。因此，叔孙通才能到咸阳，当了个待诏博士。

今日在朝堂上，亏得他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不仅得保首领，还得了不少赏赐。想到当年祖师爷孔老夫子困于陈蔡时，饿得发瘪、束手待毙的狼狈模样，自己这招金蝉脱壳，可谓高明至极，心中又有几分得意。

这时，楚军已攻占了他的家乡，叔孙通回去，便投了项氏，到了彭城。

四年之后（公元前205年），刘邦趁项羽在齐地苦战，率军攻入了彭城，叔孙通于是又降顺了刘氏。项羽回兵，将刘邦杀得大败而逃，叔孙通便跟着刘邦到了关中。  

刘邦本是个亮眼光棍，平生最不对胃口的正是儒生。他曾将前来投奔的儒生痛加折辱，用他们的儒冠盛尿。

叔孙通初归刘邦，也是一身儒士的宽袍高冠，大为刘邦厌憎。叔孙通又显出了他的伶俐，急忙脱了长衫，换上楚式短衣——刘邦老家的装束。刘邦瞧得舒服，登时有了好感。

叔孙通降汉时，追随他的儒生弟子有百余人，叔孙通却并不推荐他们做官，只向刘邦荐举些强盗和悍勇的壮士。

弟子们窃骂道：“服侍先生好几年，如今幸而归顺了汉王，他却只引荐些刁徒贼子，咱们反倒没官可做。”

叔孙通听后，问道：“汉王正冒着矢石争天下，尔等能上阵搏斗吗？”见众人摇头，便接着说：“因此呀，我先推荐斩将夺旗的猛士。”

众人想了想，还是先生明白时势，皆哑口无言。

叔孙通又抚慰道：“你们且忍耐一阵子，我不会忘记诸位。”

后来，叔孙通日益受到刘邦的赏识，被拜为博士，号稷嗣君。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刘邦击败项羽，被诸侯在定陶共尊为皇帝。

当时，刘邦废除了秦朝的种种苛刻繁琐的法规，礼仪颇为简易，不大讲究君臣尊卑。一班将相多是他的布衣之交，当年“刘三”也称惯了，如今并不觉得皇帝就应如何尊崇。群臣朝会饮酒，往往争表功劳，酒醉后狂呼大叫，甚至拔剑砍柱。刘邦对此大为头疼。

叔孙通窥测到刘邦的心意，趁机对他说：“儒生难与进取，却可与守成。臣愿召集鲁地的儒生，与臣弟子共同制订朝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