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仕.卷尾语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卷尾语：《一江春水向官流》

选贤与能，量才授职，这本是任官的通则。然而，纵观2000年历史，以才求官，却近乎缘木求鱼。苏秦、张仪、吴起、陶侃，都是罕见的奇才，求官历程尚且如此坎坷艰辛，比苏秦更雄辩、比吴起更善战的人才，又有谁知道埋没了多少？

比较有效的求官之术是扬名。以孝显名也罢，以隐显名也罢，总以投合君主心意，顺应当道所好，矫情做伪为佳。这便是世上多有沽名钓誉之辈的根由。

苦学求官，本是正道，但切记须修当世“显学”，万不可入了左道。否则当官不成事小，脑袋还未必保得牢呢。

真正百发百中的法门乃是用钱。正如做大官便可发大财，做小官只能发小财一样，使大钱才能得大官，花小钱只能得小官。

因为，在一个政治权力高于一切、主宰一切的社会里，只有钱能腐蚀权力，钱能交换权力。可与权势相匹敌者，唯钱而已。至于如何才能使投资的利润最大，吕不韦的气魄、孟佗的狡黠、钱四的贼智，便是其中之佼佼者。

那么，如此费尽心机，千辛万苦地求官，当了官又如何呢？

苏秦、吕不韦之流都是很明白的，正所谓“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绝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想像的境界——“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官员的富与贵，是基于对千千万万草民的剥夺。

元代有位士人曾叹道：“数十年来风俗大坏，居官者习于贪，无异盗贼，己不以为耻，人亦不以为怪。其间颇能自守者，千百不一二焉。”

其实，这是中国历史上数千年吏治的写照，并不是数十年的“特殊”。至少，在每个王朝行将崩溃之际——秦汉魏晋，唐宋明清，直至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前，总要来这么个“数十年”。

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有个叫鱼弘的官员，曾任南谯、盱眙、竟陵三郡太守。

他常对人讲：“我为郡守，有所谓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民庶尽。丈夫生世，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欢乐富贵几何时！”

于是恣意搜刮——然后恣意挥霍。侍妾数百人，个个不胜金翠；服玩车马，皆穷一时之绝。

此人后来又任过新兴、永宁二郡的太守，那么共有五郡被他“四尽”。

这位“父母官”的“四尽”事业乃真正的“死而后已”：享尽他的“欢乐富贵”之后，寿终正寝在岗位上——“卒官”。

先达的结局如此，当然“自有后来人”。这实在已经清楚地解释了为什么有太多的人费尽心机求官，并且多半是贪官，而“颇能自守者”，“千百不一二焉”。

鱼弘这样的衣冠禽兽，古人称之为“虎而冠”。不过此“虎”食性颇杂：鱼鳖、獐鹿、米谷、民庶，莫非是上古传说中的那个凶恶贪食的怪兽“饕餮”吗？

据传说，“饕餮”也可能是一个有权势的人——“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似乎是这类东西的祖宗了。

至于最高的当权者——当朝的皇帝，也包括袁蒋二位，正可谓“率兽食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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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豆选”趣事》

将中国古代的选官方式全部翻检一遍，就会发现，大多数方法，对无权、无势、无钱之人，非常地“不友好”，——说得更清晰一点，就是不给他们出路。

然而，这世界上并非没有路。

由大家投票选举，就是人类摸索几千年闯出来的路。

上世纪四十年代，在陕北特区，政府竖起自由、民主的大旗，通过选举成功地动员了农民。

为了让不识字的农民能够参加选举，借鉴了远方国度的经验，用豆选的方式来挑选他们的领导人。

豆选是一种秘密投票方式，以排除金钱和暴力的干扰，以免选举被有权有势的一方挟持。

德国人王安娜这样描述中国农村轰轰烈烈的豆选：

选举的那天，事先从村里选出的候选人，——数量一般是当选者的两倍，——在室外或者在一间宽敞的房子里坐下来。他们每人背后放着一个碗。然后，有人发给每个参加选举的人一些豆子，豆子的数目与即将选举出来的村委会委员的人数相同。选举者只要把豆子放到自己希望当选的候选人的碗里就行了。投票结束后，将碗里的豆子数一数，谁得的豆子多，谁就当选。

美国人斯特朗在哈尔滨见到的村庄选举是这样的：十个村长候选人坐在广场的讲台上，帽子放在身后，选民排成一排，依序走到这些候选人的身后，将手中的豆子投到中意的那位候选人的帽子里。

有一首宣传豆选的歌这样唱：

金豆豆，银豆豆，豆豆不能随便投。选好人，办好事，投在好人碗里头。

只要主事者希望进行真正的选举，秘密投票的办法总会想出来。

为了保证豆选是真正的秘密投票，人们想出很多办法。

首先，投票的碗一定会放在候选人的身后。

然后，变成在碗里加上水，豆子投进去的时候，就听不到声音。

为此，还加了一段好听的说辞：“一碗清水明如镜，一颗黄豆一颗心”。

更进一步，有的地方用黑布蒙住候选人的眼睛，或者在碗边贴上候选人的名字，把碗摆在选举会场的一角，或一个房间里，候选人不能在场。

人们在投豆子的时候，会向每个帽子都作投豆的样子，使旁观者看不出他投了哪个，以免受到别人的忌恨。

据考古研究，世界上最早的投票，以及秘密投票，诞生于古希腊的雅典。

他们用贝壳、豆子、小石块或金属小圆片来投票，决定被告是否有罪。在《荷马诗史》中，就有投票的情节。

早在1526年，伦敦市议会规定，选举市议员时，应当投票表决，并且是秘密投票。

1532年，伦敦市议会规定，市议员表决重要议案时，议员以投白豆或黑豆来决定议案是否通过。

1872年，英国通过选举法，明确规定必须遵守秘密投票的原则。

    （以上内容摘自《豆选》，牛铭实、米有录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