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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入仕.8名士.正文2

第31章 入仕.8名士.正文2

书名: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作者名:水泉之晨本章字数:2172更新时间:2024-09-22 09:12:11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八章,名士

正文:《终南捷径》(下)

然而,最为切肤之痛,还是个“穷”字。

为庄周极力称道的隐士曾子,十年不做新衣,整天只一件碎麻旧袍。见到客人后曾子伸手正冠,缨带便朽断了;抻一抻麻袍前襟,一双又瘦又细的胳膊肘却从过短的袍袖中露了出来(“捉襟见肘”);一双破鞋,脚趾勉强护住了,脚跟却光光地留在外面。

更可怖的是,这位隐士已经三天不曾吃饭,饿得面容浮肿。如此窘境,大概很难觉出闲适了吧。

后世的隐士陶渊明,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咏唱着他的“归去来兮”,自然颇为潇洒;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确实闲适之极。

但他晚年生活无着,无力使妻儿温饱之时,曾不得不乞食于人,其闲情逸致多半便荡然无存了。

这一类隐士一味消极退避,后果多半窘迫凄凉。相比之下,儒家学派的隐士其处境要好一些。

儒家的老宗师孔夫子本人为了做官,曾恓恓惶惶,周游列国,吃过千般苦头,其积极进取的处世态度与老庄大不相同。而情形不妙时,他又能策略等待,反映出儒学乃是极实用的学问。

孔夫子教导“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并不坚持一端,能做官且有所作为,便尽快去做;倘若君主昏庸暴虐,便该及时隐退。

但隐居并非从此绝意于仕进。孔夫子还说过:“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即一旦君主回心转意,由暗变明,改邪归正,或另遇明主,便可即刻下山,饱饱地食一份君禄。

待到后世,此说便拓展为:“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趁着一份官钱,买几亩良田,盖几间瓦房,衣食无忧之时,冷眼旁观,兴耶亡耶,去你的吧。他们这类隐士,从心底里瞧不起陶渊明的潦倒。

第三种隐士锐意进取,更胜“隐儒”。他们的隐居,在于显名。

汉晋时代的士人往往以孝显名,将“孝”作为跻身官场的垫脚石。但隋唐以后,这门法术便不大灵光了。而隐士之名,却依旧有效。

隐士往往多才多艺,或书画或琴棋,最是清雅,而达官贵人又颇爱附庸风雅。倘若以求官文士的面目晋谒官贵,十有八九会遭冷遇,但以博学风趣的雅士身份出山,官贵却要争相结交。待游得熟了,得其引荐,谋个一官半职自不太难。若运气好,上面是风雅的君王,一旦以才艺面见天颜,官职富贵更只在金口一开了。

历代君王都喜欢搜罗隐逸之士做官,这是因为寻常士人都削尖了脑袋求官,其动机或为大发横财,或为强烈的权欲,易于流为贪官或野心家。

隐士淡泊名利,志行高洁,才隐遁山林,这种人为官多半不会是贪官,也不会企图将君主取而代之吧?

在利欲熏心、人欲横流的时代,隐士的品行是很受人尊崇的,君主对他们往往礼敬有加。

战国时,有一次魏文侯去见隐士段干木,两人谈了很久。交谈时魏文侯一直像个弟子一样恭恭敬敬地站着,双腿酸困,也不肯坐下。

告别段干木回到宫中后,他便随随便便一坐,两只大脚板亮在前面,听丞相翟黄禀告国务。

翟黄很不高兴:“君侯方才对段干木那样礼敬,对我却如此傲慢,为什么?”

魏文侯说:“段干木嘛,既不肯做官,也不肯受禄,无求于我。你呢,想当官,给了你丞相之位,你也受了上卿之禄。既获得了实利,又要求我对你尊礼,太难为人了吧?”这正是君主心态的真实写照。

有了隐士品行高洁的推论,他们越不想当官,君主便越想给他们官做。且不去论传说中尧欲让天下于许由,舜欲让天下于善卷,仅自秦汉以降,皇帝征召隐逸之士便代代不绝。

东汉初年的严子陵,少年时曾与刘秀一同游学。其后,刘秀夺取天下,身登大宝。严子陵不想见这位老同学,遂隐姓埋名,隐居民间。刘秀后来想请他出山相助,三聘始至,最后还是拒绝了官职,归隐富春山,以耕钓而终。

既然上有好之者,自然便下有应之者,于是便有了卢藏用这种“身在江湖,心系官场”的“随驾隐士”。有诗为证:

妆点山林大驾子,

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

处士虚声尽力夸。

濑祭诗书充著作,

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间鹤,

飞来飞去宰相衙。

如此隐居,乃求官诀窍。其本意在于扬名,大略合于《三十六计》中之“欲擒故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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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说,人生犹如“天悬”,死亡才是“悬解”;又说“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疽溃痈”。

然而,设若人人都达到自行去疣而破疽痈、自解天悬的境界,社会早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因为人生的烦恼和痛苦而自行了断的人并不多,而既然要生,便要生存得好一些,因此积极入世是值得称许的。真隐士是中了老庄“流毒”而犯呆病,自不足以效法。

可官可隐的孔夫子门徒,虽然“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似乎手握主动权,其实是退由己而进不由己,到了有道治世真想入仕,也并非那么容易。祖师爷一生的恓惶,便是例证。

由谋隐而谋官,并非始自卢藏用,至少在东汉便大有人在,后世或当时之人批评其“身在江湖之上,心游魏阙之下,托薜萝而射利,假岩穴以钓名”,皆失之偏颇。

而“放利之徒,假隐士之名,以诡禄仕,至号终南、嵩少为仕途捷径,高尚之节丧焉”之说,也皆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之论,或迂腐之辞。

专制时代,民人皆为君主所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于“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掘井而饮,吾不求于人”的真隐士也要诛杀,何况“以退为进、以隐谋官”的人?是为勇也。

能够以隐显名,自高身价,自我推销,与君主“双向选择”,或为君主慕名求贤,牵着君主鼻子走,是为智也。

智勇之士,足以效法或参考。李白居山野之中,以诗名为玄宗征召入京,他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较之杜甫“旅食京华春”、“到处潜悲辛”等,岂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