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仕.7科举.链接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七章，科举

链接：《唐科举轶事》

唐代科举制度，进士及第，只是取得了任官的资格，还须经过吏部选试才能授职。吏部要试进士的身言书判，要求“体貌丰伟”、“言辞辨正”、“楷法遒劲”、“文理优长”。

吏部试通过，一般授予县尉之职，大致略高于《水浒传》中的都头之类，此后慢慢迁升。这吏部试，又是一道舞弊的关口，许多人人情不到，便久久不能得官。好在当时还可以去地方刺史或节度使府当幕僚。但这条道晋升通常较慢，只能混碗饭吃而已。

唐朝以后，科举考试中严禁考生与主考交通，并要糊去考生的姓名，将考卷由专门的抄手誊一遍，使判卷者无法辨认笔体，避免了打“人情分”。如此严防，似乎贫士该与官贵子弟机会平等了吧？其实依旧不然。

由于古代读书人唯一的出路在求官，一旦此路不通，沦为江湖郎中或教书先生，多半贫困潦倒，永无翻身之日。

如此千军万马奔官场，挤上一座独木桥，成功者绝不是靠文章。靠什么呢？

失意的文人概括说：

一缘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

读书排在最末，显然用处不大。其实，还得靠“钱”与“权”。

不明白这层道理的人，只能榜前垂泪，逢人恸哭，“鬓发如雪心如死，犹作长安下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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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科举，颇有佳话流传，如大诗人杜牧进士及第的故事。

崔郾侍郎既拜命，于东都试举人，三署公卿皆祖（饯行）于长乐传舍。冠盖之盛，罕有加也。（《太平广记•贡举四》）

侍郎崔郾被皇帝任命去东都洛阳主持科举考试，中书省、尚书省、黄门省等朝廷主要部门的大员们齐集长乐传舍给他送行，规模和级别都比较罕见。这些人在此之前大概各有所请，这时候再来套一套交情，有的官员可能还会趁机提出些要求。

时吴武陵任太学博士，策蹇（劣马或跛驴）而至。郾闻其来，微讶之，乃离席与言。武陵曰：“侍郎以竣德伟望，为明天子选才俊，武陵敢不薄施尘露。向者，偶见太学生十数辈，扬眉抵掌，读一卷文书。就而观之，乃进士杜牧《阿房宫赋》。若其人，真王佐才也。侍郎官重。必恐未暇披览。”于是搢笏，朗宣一遍。郾大奇之。武陵请曰：“请侍郎与状头。”郾曰：“已有人。”……武陵曰：“不得已，即第五人。”郾未遑对。武陵曰：“不尔，即请此赋。”郾应声曰：“敬依所教。” 

杜牧新作《阿房宫赋》，扬名士林。太学博士吴武陵骑驴赶来，要求把状元给杜牧。不料状元早已内定。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将杜牧定为第五名。当时的科举考试，取与不取，名次高下，原来都是这样在“高层次、小范围”内商量着给的。偶尔有真正的才子取中，自然就成了佳话。

杜牧及第后有诗曰：“东都放榜未花开，三十三人走马回。秦地少年多酿酒，即将春色入关来。”

如果后台够硬，请托时的态度也可以相当恶劣：

高锴第一榜，裴思谦以仇士良关节取状头。锴庭谴之，思谦回顾厉声曰：“明年打春取状头。”第二年，锴知举，诫门下不得受书题（为人说情的信函）。思谦自怀士良一缄入贡院。既而易以紫衣，趋至阶下，白锴曰：“军容（仇士良）有状，荐裴思谦秀才。”锴不得已，遂接之。书中与思谦求巍峨（状元）。锴曰：“状元已有人。此外可副军容旨。”思谦曰：“卑吏面奉军容处分（命令），裴秀才非状元，请侍郎不放。”锴俯首良久曰：“然则略要见裴学士。”思谦曰：“卑吏便是。”思谦人物堂堂，锴见之改容。不得已，遂从之。

高锴这个人看来颇为清廉，又初任主考官，缺乏经验，对科举的潜规则不以为然。裴思谦通过大宦官仇士良的“关节”来要“状头”，被拒绝。第二年开春科举考试时期，高锴吩咐下人不见请托之人。裴思谦这厮却有手段。他怀里揣着仇士良的推荐信进入贡院，换上高品阶官员的官服，直接找到主考官，硬是要到了状元。

《全唐诗》存裴思谦《及第后宿平康里》一诗。诗曰：“银缸斜背解鸣珰，小语偷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

还有很荒唐的请托失败案：

大中九年，御史台据正月八日礼部贡院捉到明经黄续之、赵弘成、全质等三人伪造堂印、堂帖，兼黄续之伪著绯衫，将伪帖入贡院，令与举人虞蒸、胡简、党赞等三人及第，许得钱一千六百贯文。据勘黄续之等罪款，具招造伪，所许钱未曾入手，便事败。奉敕并准法处死。（《旧唐书•宣宗记》）

黄续之、赵弘成、全质这些人是中了明经科刚刚步入官场的菜鸟，看着朝廷大员们将状元的头衔送来送去，十分轻松，大概是瞧着眼热，却朝中无人，竟然伪造了官印文书，换上官服，就跑到贡院去要求让“虞蒸、胡简、党赞等三人及第”，却被御史台的监察官员捉了现行。一千六百贯的代理费还没到手，就送了小命。

该年还出了另一件科场弊案：

三月，试宏词举人，漏汇题目，为御史台所劾，侍郎裴谂改国子祭酒，郎中周敬复罚两月俸料，考试官刑部郎中唐枝出为处州刺史，监察御史冯颛罚一月俸料。其登科十人并落下。（同上）

泄露科举考题被揭发，相关官员或换岗位，或罚一个月两个月的工资，取中的作废，这样的处罚比明清时期要轻得多。

贫寒士人有时候也能撞到好机会：

元和十一年，岁在丙申，李凉公（李德裕）下三十三人，皆取寒素。时有诗曰：“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唐摭言•好放孤寒》）

李德裕如此为寒进开路，在他被贬官南去后，有诗记曰：“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回首望崖州。”

现如今，每年招收国家公务员时，投考的人以百万计，其中的甘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只能希望，多一些佳话，少一些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