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仕.6阶层跃迁.正文1
书名: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作者名:水泉之晨本章字数:2722更新时间:2024-09-21 19:23:1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六章,阶层跃迁
小序:《留余庆》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贾府败落,“狠舅奸兄”设谋陷害,要把巧姐儿推入火坑,出人意料,被刘姥姥搭救了。
这当然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一个人,一生之中只善待过一个穷人,偏偏这个人就愿意报恩,也能够报恩,实在是太“巧”了。
“龙生龙,凤生凤”,并不是当真有什么高贵的血统或基因会遗传下来,只不过是因为身居高位者有太多的法子使子孙富贵。然而,风水轮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富贵往往不过三代。如果生在一个破落的家庭,又想出人头地,怎么办?
2008年,五十二岁的比尔•盖茨将五百八十亿美元的资产全部捐给了慈善事业,他说:“我们决定不会把财产分给我们的子女。我们希望以最能够产生正面影响的方式回馈社会。”这样,当了十三年世界首富的盖茨,又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慈善家。而2008年刚刚接任世界首富的沃伦•巴菲特曾发表声明说,他要把自己的财富与比尔•盖茨的合在一起,共同抗击第三世界的疾病。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周易》上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富贵之人要想子子孙孙长盛不衰,就怜老恤贫,多做善事,少行恶举,积点德吧。
正文:《割发宴贵客》(上)
西晋初年,一个冬日的黄昏。
庐江郡寻阳县陶家门前,来了一簇车马。主人陶侃执子侄之礼,毕恭毕敬将客人迎进大门,又命小童领着客人的仆从,将车马停在院旁,牵马饮水。
客人约摸五十多岁,神情颇为斯文儒雅,身上轻暖的皮裘,与陶侃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袍恰成对照。他站在院中,向两旁略略一望,喟然叹道:“想不到世侄清贫至此,当年扬威将军府第那是何等……唉!”
客人所称扬威将军,乃是陶侃之父陶丹,曾官拜东吴国扬威将军。自晋灭吴之后,陶丹失了官职,从鄱阳迁到了寻阳,家业渐渐消散,陷入窘境。
陶侃出生不久,父亲就一病而逝,只留下他与母亲湛氏相依为命。
湛氏出身贫寒,是陶丹的一个小妾,娘家本没什么财产势力,到了寻阳,更加人地两生,无依无靠,孤儿寡母生计十分艰难。幸亏湛氏自幼家境清寒,个性刚强,这些年她勤俭持家,含辛茹苦,不仅使孩子免于饥寒,还能让他读书识字。
眼见得陶侃年岁渐长,母亲不愿他当兵务农,埋没终生,指望他日后能谋得一官半职,有大出息。
湛氏昼夜纺绩,尽力供给儿子,使他能与县中的豪强官吏来往交游。久而久之,陶侃与本县的头面人物渐渐熟识,遂被补为县吏。
当个小小的县吏,除了那一点微薄的俸钱,平日还可捞不少外快。若只想生活得富裕一些,向县里的富户看齐,天长日久亦能办到。
但陶家本是官宦人家,曾经大富大贵,湛氏对儿子的期望甚高,宁可暂忍清贫,也不许儿子取那不义之财。
有一次,陶侃觉得母亲太过清苦,便弄了一坛腌鱼,派人送到家中。
湛氏开坛后,认出是县府公物,便马上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并写信责备儿子道:“你作为县吏,这样做非但不能令我高兴,反而让我为你担忧。”
从此之后,陶侃再也不敢收取意外之财,家里的窘境自然一点也没有改变。
这一次,故乡鄱阳的孝廉范逵路过寻阳县城。范逵原与陶丹相识,得知故旧之子在县中任职后,便召来见了一面。陶侃竭力邀请,终于请得范逵到家中做客。
车马到了城外的陶家,范逵大出意料之外。本来他以为陶侃既做了县吏,虽没什么大出息,但平日办事,好处是少不了的,生计当不在话下,不料却见屋舍残旧,竟十分穷困,不禁连连叹息。落座后,便细问起陶家这些年的情形,陶侃一一说了。
湛氏亲自安顿范逵带来的一众仆从歇息后,心中暗暗焦急。她抬头望去,见天空中彤云密布,院中北风凛冽,已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看来客人今晚无法走了,只是家中四壁萧然,用什么款待客人?
湛氏虽平日不大出门,但丈夫当年曾任高官,儿子这几年也在县中走动,官场的情形还大略明白,知道范逵来访,乃是极难得的机遇,儿子是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小小的县吏,还是日后显达,全凭范逵之力了。
原来自汉代以来,读书人若想当官,必得有得力之人推荐。当年三国纷争,有真才实学之人尚能凭本事得官高升。近年来战争平息,西晋王朝的司马懿祖孙又是用很卑劣的手段从曹家篡了天下,对一众旧臣新贵极尽笼络之能事,十分放纵。士人的上进之路全被这些权势人物把持住了,寻常士人想凭什么学识才干当官晋升,比登天还难。
陶家上辈子早已没什么权势官贵,娘家门小户窄,也借力不着。陶侃在县中的任职,不过是当差办事,根本算不得正式官员,更何况平日结交来往者,不过是县中的一班吏胥富户,顶大便是个县令,再大些的人物,连面也见不着,又哪里去攀交情?指望什么权贵推荐他脱了吏职当个正式官员那可门也没有。
今日来的贵客范逵,乃是江东世族,在朝廷和地方交游广阔,庐江郡太守便是他的朋友,若能得这位范孝廉诚心提携,那就做官有望了。
湛氏侧耳听着正屋儿子与范逵的谈话,一边在心中为儿子高兴,一边却更加忧急。范逵乃是陶丹的朋友,念着他们母子贫寒,自不会非得收一份大礼才肯办事。但既来家中,一顿像样的酒饭总得准备吧。
倘若太过简陋,惹得范孝廉不痛快,那时人家即便当面勉强应承了,此后并不真心出力,敷衍一番了事,儿子的前程岂不依旧无望。
她望着院子里的车马,暗暗筹算:这一顿酒饭,丈夫在世时,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如今家徒四壁,怎样才能备办得丰盛?人要吃饭,马也要草料,家中平日从无车马,又哪来的草料?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湛氏忧心如焚。
小童进来,悄悄道:“马饮过水了,还得……还得吃……”
湛氏道:“你先送水去,我想办法。”
小童端水去了。自从家境衰落,仆妇尽皆散去。陶侃去县中任职后,体念母亲辛劳,雇了一个小童干些杂事。
湛氏苦思良久,忽然想到,今年夏天,儿子曾买了一张草席。此地夏日颇为湿热,没有凉席委实难过。原来那张早已破烂不堪,补了又补,实在无法再用,她才让儿子买张新的。自买来后,她便十分珍惜,用得小心,至今毫无破损。秋后洗得干干净净,收起来了。
她想,新草席拆了,也勉强可以喂马。但酒菜钱呢?家中可实在没什么值钱之物变卖了。几件衣衫,皆数十年之物,卖不了钱。这些年,她又早已将什么钗环首饰折卖得干干净净。
她手抚鬓发,心中一阵辛酸:“有十多年不曾戴过首饰了。”
猛然想道:“头发!头发尚可卖钱!”
她知道有些人家买了头发,可做尘拂,也可编饰物之类。想到这里,她心中兴奋,便解散长发。这束长发已留得二尺多长,自己虽已四十多岁,但发质黑亮,十分好看。只是剪去之后,日后可怎么出得门,见得人?
湛氏略略犹豫,终于决定:“只要孩子以后能够有大出息,又怕什么人笑话。”她生怕过一会儿又后悔了,便立即取过剪刀“喀嚓”剪下,唤来小童,令他去邻家富户卖了。
小童睁大眼睛望着她的短发。湛氏脸上一红,心中难过,低声道:“你快去快回,买妥酒菜。千万不可让范家的仆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