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仕.5二十四孝.正文2
书名: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作者名:水泉之晨本章字数:2271更新时间:2024-09-20 13:21:4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五章,二十四孝
正文:《王祥卧冰及二十四孝》(下)
由于想当官的人非常之多,可以说是人人想当,而官位毕竟有限,即使人人变成了孝子,又何来许多官位容纳这些孝子?
更何况对双亲的孝顺是否真挚,孝行是否显著,并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的,而是要由当权的官员们来评判。若他们要将忤逆者当成孝子,荐举上去做官,谁又有什么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士人要由孝当官,就得在竞争中击败其他孝子,方法便是非常非常之孝,孝得天下闻名,这样才可能有人荐举他去当官。
儒家各学派对孝道的要求是:“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
对于寻常之人或贫寒之家,往往老父不免下田,老母尚需纺绩,大概做到“能养”,使免于饥寒已不容易,至多可以做到“不辱”吧。
然而,若要以孝显名,压倒成千上万其他孝子,并由此当官,则非得“大孝”不可。这“大孝尊亲”要尊至何种程度,才能在众孝子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便要量各人之能,尽力而为了。
于是,士人都亲尝汤药、守墓三年,都“量米而食”、“寝苫食粥”。然而,既然此类孝行经过刻苦努力后均能做到,以其显名便难乎其难。以孝取官的准则在两汉魏晋南北朝一直沿袭下来,近千年间,各种匪夷所思的孝行便出现了。
我们可以从这一时期的孝子中略举几例看看。
《黄香扇枕》
黄香是东汉人。他九岁丧母,对父亲非常孝顺。每到暑天,父亲睡觉前,他必用扇子将父亲的枕头扇凉。每到寒冬,他便先给父亲暖好被窝,然后才请父亲安歇。
《陆绩怀橘》
陆绩是三国时吴国人。六岁那年,他随父亲拜见袁术。主人拿出橘子款待他,陆绩悄悄装了三个。告辞时,陆绩跪倒磕头,怀里的橘子掉了下来,袁术道:“陆郎是来做客的,为什么怀里揣了橘子?”陆绩从容道:“我想带回去给母亲。”众人都非常惊奇。
《吴猛恣蚊饱血》
晋朝人吴猛,八岁时就懂得孝敬父母。他家里贫穷,没有蚊帐,蚊虫叮咬使父亲不能安睡。每到夏夜,吴猛总是赤身坐在父亲床前,任蚊虫叮咬而不驱赶,担心蚊虫离开自己去叮咬父亲。
《杨香扼虎救父》
晋朝人杨香,十四岁时随父亲到田间割稻,忽然跑来一只猛虎,把父亲扑倒叼走。杨香手无寸铁,为救父亲,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急忙跳上前,用尽全身气力扼住猛虎的咽喉。猛虎最后终于放下父亲跑掉了。
这几位孝子孝女少年成名,确乎孝心可鉴。然而,这种出于天然,带有童稚意味的孝行,成人是无法模仿的。
《尝粪心忧》
南齐庾黔娄,任孱陵县令。赴任不满十天,他忽觉心惊流汗,预感家中有事,当即辞官返乡。回到家中,知父亲已病重两日。医生嘱咐说:“要知道病情吉凶,只要尝一尝病人粪便的味道,味苦就好。”
黔娄于是就去尝了父亲的粪便,发现味甜,内心十分忧虑,夜里跪拜北斗星,乞求以身代父去死。几天后父亲死去,黔娄安葬了父亲,并守制三年。
此事已够耸人听闻,众孝子多半要甘拜下风了。然而,还有更狠的。
《郭巨埋儿》
汉朝人郭巨,家贫,生活艰难。他有个三岁的儿子。郭巨的母亲非常宠爱幼孙,吃饭时自己舍不得吃完,让孙子吃。郭巨因此深感不安,担心养这个孩子必然影响供养母亲,遂和妻子商议:“儿子可以再有,母亲死了不能复活,不如埋掉儿子,节省些粮食供养母亲。”当他们挖坑时,在地下三尺处忽见一坛黄金,上书“天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
这个故事的原型,据《太平御览》卷四一一引汉刘向《孝子图》曰:郭巨……甚富。父没,分财二千万为两,分与两弟,己独取母供养……妻产男,虑养之则妨供养,乃令妻抱儿,欲掘地埋之。于土中得金一釜,上有铁券云:赐孝子郭巨。巨还宅主,宅主不敢受,遂以闻官,官以券题还巨,遂得兼养儿。
从故事的原型可以看出,这是个颇有漏洞的骗局,是“矫枉过正而刻意求名”的把戏。他既然想奉养母亲,何必定要将财产分得干干净净,一文不留?显然是为了沽名钓誉。
可惜的是,这一举动仍不够奇,抑或为人识破,竟不曾显名,于是只得活埋亲生儿子。但纵使老母挨饿,两个弟弟不管不问,也可将孩子送人,又何至于要活埋?显然是为了挖坑。
挖出的金子及铁券,毫无疑问是他自己事先埋的了。说明这位孝子还没有残忍到真要活埋亲生儿子的地步,只是为了“孝感天地”。
史籍中没有郭巨为官的记载,也许当时的人也并不是很相信,因而没有官员将他“举孝廉”。
“二十四孝”中还有“董永卖身葬父”和“江革行佣供母”,虽不及“埋儿”那般耸人听闻,却要身为奴仆,跌入社会最下层去历练一番。
所有这些孝行的共同特点是:一要难,别人难于做或难于坚持;二要奇,奇人奇事才传播久远,才能以孝显名。而以孝显名是以孝求官的真谛。如果已经为官,这孝子之名,也是升官的助力。
自隋代起,科举制创立并逐渐盛行,任官制度大变,士人只需埋首经书,便可指望有朝一日荣登龙门,再不需要把这大孝之名当作升官的垫脚石,于是乎孝子骤然减少。
由隋唐至宋元明清的千年中,名列二十四孝的仅有三人,除去一位名为“乳姑”的孝顺儿媳外,男子仅两人。而这两位北宋年间的孝子其孝行与前贤相比,亦颇为逊色。
如“朱孝昌弃官寻亲”之类,在两汉三国时代,是极为平常的,根本无从显名。
“黄庭坚涤亲溺器”,不过是倒尿盆涮便桶,与黔娄尝粪相较,已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不能与郭巨埋儿相提并论了。
王祥八十五岁去世,遗书子孙,令他们办丧事,家人大小不需守丧,也不要太过悲痛,以免伤毁身体。
这份遗书颇为耐人深思。猜度起来,也许是他深知按制守丧太累太苦,不愿下一代重吃苦头吧。但也许最重要的在于,他已官至司空、太尉,儿孙取官易如反掌,根本无需这孝子之名了。
汉代一科“举孝廉”,便在数百年间生出了万万千千的大孝子,中国历史上向来“一江春水向官流”,任官制度的确是一柄魔力无边的指挥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