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仕.4大门.正文3
书名: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作者名:水泉之晨本章字数:2367更新时间:2024-09-20 13:21:4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四章,大门
正文:《寻找“伯乐”》(下)
张富道:“这酒得了之后,还真舍不得喝,也是孟兄好口福啊。昨天晚上,我去厨房,嘿嘿!你猜怎么着?正赶上主人夜宴散了,往下撤酒菜。几只酒杯里,酒没喝完,有剩半杯的,有剩个底的,还有一杯满满的。我见了就想尝尝,张贵这小子够义气,顺手拿把壶,全折在里头,嘿嘿,怕有四五杯呢。这酒我家主人近来也不大喝得着,偏偏给我碰上了。孟兄好好品一品,也好知道我家主人是何等样的人物,那真叫天大的富贵!”
孟佗尚未听完,只觉喉头一痒,心中烦恶,几乎吐出来,心中连连叫苦:“怎么?是人家喝剩的残酒?老子今儿个可下贱到家了。”忙吸了一口气,把喉头的污物压了下去,脸上仍挂着笑容。
张富提起壶来,又要往他杯里倒。
孟佗忙道:“别……别……”
张富停住手,抬起头来,诧异地问:“怎么了?”
孟佗忙道:“张兄这酒……来……来之不易,我……我怎好一下子全喝了,也给他们几个留点。”
张富一边继续向他杯中斟酒,一边笑着说:“他们也时常溜过去偷一点,来,来,还是你干了!”
孟佗无奈,只得捧杯,略一犹豫,便高高仰起头,尽力张大嘴巴,将酒直倒进嗓子眼里,“咕——”咽了下去。但觉嗓子里似乎爬过了几只绿头苍蝇,又是一阵恶心,虽尽力忍住了,脸上的苦恼却再也掩饰不住。
好在张富此时正闭了双目,将一口酒在舌尖上滚来滚去,细细品味,倒没顾得上瞧他的神情。
良久,张富才睁开眼睛,口中犹自嗒嗒有声。
孟佗不等他再让,取过原来的大酒壶,在自己杯中斟满了,一口喝干。连饮了几杯,才觉得嗓子眼里的苍蝇没了。
两人喝了一个时辰,张富才送孟佗出门。此时日方过午,府门口依旧车马填塞。众人见孟佗乘车而出,莫不肃然起敬。孟佗不去理他们,径自回到了家里。
这天午后,接连有五个人拜见孟佗,各备了厚礼。
客人们各自奉上名刺,报了籍贯官职。有三个客人谦虚地追溯了自家的族谱,各有三五位长辈曾任显官。另两位客人的门第无可炫耀,言谈中频频暗示家中的数百万资财。
客人们见了孟佗,都说往日虽不曾见到孟先生,但先生的大名却是久仰了,先生的道德文章如日月之辉,天下知闻。
之后,便吞吞吐吐、躲躲闪闪,试探孟佗与张让张常侍的关系。
孟佗含糊了几句,便将话题扯到孔孟之道上来,自尧舜禹汤说起,直扯到前汉大儒董仲舒,犹自滔滔不绝。客人只得洗耳恭听,终究不得要领而去。
当天晚上,孟家又来了十多位客人。第二天,更来了二十余位。
此后几日,孟家宾客盈门,客人携来的礼物摆满了三间屋子。其中有些珍物孟佗非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这一日深夜,客人散尽,妻子瞧着这无数的金银珍宝,明晃晃,亮闪闪,黄的白的红的绿的,又是欢喜,又是惊讶,问道:“他们为什么给你送礼?”
孟佗哈哈大笑,得意至极:“他们见到张府奴才一起对我下拜,格外地恭敬客气,只道我与张让的交情非同小可,所以送了厚礼,盼着我在张让面前替他们说句话儿。哈哈,哈哈!”
妻子接着问:“以后怎么办?”
孟佗说:“还能怎么办?有钱了什么不好办?我把这些珍宝统统送给张让,借花献佛,顺水推舟,还怕没有官做吗?”
妻子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为何要费尽心机结交张府的奴才,笑着说:“难为你想出这么个计策。”
孟佗笑道:“这便是读书的好处。我这妙计是从前朝一个典故中化出来的。当年察举制刚刚盛行,有位郡太守名叫韩延寿,最喜欢结交有才学的读书人,经他推荐,许多贫寒之人都举了孝廉。有个士人素来不曾与韩太守结识,想请他推荐也无门路,情急生智,去韩府当了个门卒,也就是张富这种角色。久而久之,居然与韩太守熟悉了,遂讲了原委。韩太守怜他一片苦心,便荐举他做了官。我那天见张府众奴的气派,就想起了这典故,琢磨琢磨,生出这条妙计,可比前人高明多了,哈哈!”
第二天晚上,孟佗回到家,妻子见他又哭丧着脸,忙问道:“怎么?人家不收你的礼?”
孟佗恨恨地说:“张让这厮,礼物倒照单全收了,也挺高兴,官却不给,老子这一场心机全白费了。”
他长叹一声,又说:“也难怪,如今天下珍宝倒有一半去了他家,这五六百万钱珍宝,在咱们说来一世也吃不尽,他却哪里放在眼中。不行,我还得想办法,须得投其所好。这小子好点什么……”
说着,孟佗又在地上转起了圈子。妻子生怕惊走了他的妙计,大气也不敢出。
转到十三四圈,孟佗猛然一顿足道:“嘿,我怎么忘了,哈哈,这件事怎么会忘了。这小子最爱喝西域葡萄酒,我只需献上一斛葡萄酒,保准让这小子晕晕乎乎给我个大官。”
此后几日,孟佗就以重金搜求葡萄酒。果然是金多好办事,竟买到了两大桶,足足有一斛(十大斗)。
此酒献上,张让大喜。不几日,京兆尹得了张让意旨,举孟佗为孝廉。又数日,孟佗竟一举拜为凉州刺史。
这可是掌一州监察,握成千上万人生杀予夺大权,威震一方的高官。一百个小官,勤勤恳恳干一辈子,倒有九十九个做梦也不敢指望升到如此高位上去。
孟佗轻而易举谋得此职,自然心花怒放,当下收拾剩余的珍宝,带了妻子赴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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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东汉数百年间,朝廷任官的方式大致便是辟除、察举两途,其要害均在须得现任官僚荐举才能做官。
至东汉末年,地方豪强与朝廷显贵互相勾结、互相包庇,朝政极为腐败黑暗。达官势要把持了仕进之途,只肯荐举推进他们的亲友宗族子弟,或以权势,或以财贿,官职唾手可得。
史载每当察举之时,“公府门巷,宾客填集,送去迎来,财货无已”,是公然的请托贿赂。
所擢用的官员都是什么货色呢?
当时有一首童谣道:“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正是官场现实的写照。
这种情况下,贫寒读书人仕进无望,多半只能发发“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之类的牢骚,终生潦倒,与做官无缘。也有一部分士人积极钻营,谋官求职,但毕竟既无权势又无财货,成功者极少。
孟佗能不拘常规,以奇谋得手,其经历不但反衬出当时政治上的腐朽恶浊,也让后人看到了历史上“举贤”的“伯乐”们都是些什么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