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仕.3法家.链接2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一卷，入仕

第三章，法家

链接：《法家人物之“残害至亲，伤恩薄厚”》（下）

别人都看见商鞅权势赫赫，如日中天，赵良却看到另一面。

他提醒说，“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商鞅的处境危若朝露，并劝他急流勇退。否则，秦王一旦驾崩，想除掉他的人会有很多。

但商鞅不听。

五个月之后，秦孝公死亡，太子即位，赵良的话应验了：

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抓捕商君。

商君逃亡到关下，想在客舍住宿。店主人不知道他正是商君，说道：“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 

商君喟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强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秦发兵攻商君，杀之于郑黾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史记•商君列传》）

商鞅出逃，旅馆因留宿没有证件的客人会被治罪而不肯让他住。他到了魏国，魏人怨恨他欺骗了公子卬而打败魏军，将他遣送回了秦国。这正是所谓的“作法自毙”。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卬，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 ——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有原因的啊。

李斯最后的下场非常惨。虽然与更为阴险恶毒的赵高相比，他是受害者，但从他当年陷害韩非的作为来看，也可以说是报应不爽。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史记•老庄申韩列传》）

韩非和李斯都是荀况的弟子，李斯也认为自己的学问不如韩非。韩非因为口吃，不善于语言表达而发愤著书立说。他总结的“法、术、势”之说，集合春秋战国时期的法、儒、黄老之学于一体，创立了法家学说的完整体系，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很高。

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及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

韩非的文笔非常犀利，著作也极为流畅可读。秦始皇读后，就成了他的“粉丝”。但秦国这时候已经快要一统天下了，非常强势，所以不是派人去请他，而是猛攻韩国，让韩国交出人来。韩王是个没见识的家伙，根本认识不到韩非的价值，最初并没有任用韩非。等秦国来要人时，他竟派韩非出使秦国，等于是乖乖地将韩非送来了。

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

——李斯等人陷害韩非，向秦王进言：韩非是韩国的贵族。大王要兼并诸侯，韩非终究会向着韩国而不为秦国效力，这是人之常情。大王不用他，又长久留在秦国，将来回去，是给自己留下后患。不如以严法加个罪名杀了。

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听了谗言，秦王竟然深以为然，就这么害死了韩非。

当时之人将秦国视为虎狼之国，君臣皆是卑鄙狠毒之人。做这等无信无义之事，似乎全无心理负担。

商鞅欺骗魏将公子卬，可以说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李斯陷害韩非，却只是嫉妒，其内心的丑恶更甚于商鞅。

至于秦王，此时即将尽灭六国，自己是千古一君，要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千世万世地传给子子孙孙。什么贤才，也不大在意，随手就害死了。

看韩非子的书，全心全意地为君王着想，而将不为君王着想的人，全部看作祸乱人间的害虫。这种人，也被暴君随手碾死一只害虫一般弄死了，不知他临死之际，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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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弟子有时候拘执于礼法，迂腐得令人啼笑皆非。有的人表里不一，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但至少作恶还有所顾忌。

一些法家人物则一心追求功名富贵，杀妻、背友、谗害同门，做事不择手段，肆无忌惮，不惧天怒人怨，没有良心不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战天斗地，以大无畏的精神，一往无前，不知道他们做人的底线在哪里，这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仔细观察，人们会发现，其实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人。他们大概不会看过《商君书》，也未必读过《韩非子》。

所以，我怀疑，历史上的所谓法家人物并不是因为他是法家的信徒才变成那个样子，而是生性如此，只不过法家的学说让他的想法理论化、系统化，让他干得更加理直气壮。

某种学说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但一个人的性格和思想又决定着他对信奉学说的选择。法家的学说，非常符合一些生性刻薄、缺乏敬畏之心、不顾一切地追逐权力的人的胃口。

如果他们坚持的东西碰巧是正确的，可能会造福于人；如果他们的认识是错误的，那就会酿成巨大的无可挽回的灾难。

非常不幸的是，当一个人拒绝听从别人的意见时，他的认识往往是错误的，真理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他们不理解这世界本就是多元的，每个人的幸福，需要每个人自己选择。这世界需要的是人民自己当家作主，不需要有人来“为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