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留和离书

 他神色复杂瞧我。

语气中带着苦涩：“娘子当真好绝情，留了一纸和离书后，便套马离我而去！”

向来温润的眸子，此刻也蕴藏了几分猩红，眼角还有点水渍。

可他捉我手的力道有点大，好像稍稍一松，我就没了踪影。

我动了动唇，一时哑然。

万万没料到，我被抓住的这么快。

我原本计划，他发现我和离书时，我已出城。

他便不追我，伺机放我离开，在京中仕途高升，朝中搅弄风云，作庙堂高官。

“宋芝，跟我回去。”他低着声音，眼眸深深瞧我，那颗心像是碎了，却尽力拼凑起来，在我面前保持完整的哄我。

我心颤的更厉害了。

心虚的不行。

还要装冷静：“夫君如今已成状元郎，往后便高坐庙堂，非寻常男子。”

“妾仅是商贾之女，身份低贱，实属配不上夫君。”

我垂眸，还欲与他行礼。

士农工商。

商贾最为低贱。

排在最末端。

我若言自卑，配不上他，亦是正常。

他抿唇不语，将我欲行礼的身段拦住，直接将我横抱起。

“唔……”

突如其来的举动，我被吓了一跳。

他身形挺直，状元袖袍宽大，我被迫勾着他脖颈。

害怕摔下去。

他声音低又坚决：“我的状元夫人，谁敢乱言半字，我定割了他舌头！”

我错愕看他，此般作风，不像平日里的温润的赵胤。

好似成为状元郎之后，他更为沉稳内敛。

许多情绪，我都摸不透。

也是。

前世的赵胤，我也摸不透。

否则也不会凄凄切切，期待与他琴瑟和鸣，恩爱白头，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惨死的结果。

思及此，我心口骤然发疼。

似有巨手扼住我咽喉。

叫我喘不过气来。

他将我带进府中，命人将门关好。

才将我放下。

“娘子对我有何不满，大可直言，不必写什么和离书，暗地里逃走。”

他一如往常的温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抬手将我褶皱衣袖理理。

我：“……”

对他不满之处啊？

好似也没什么不满的，只是有深仇大恨罢了。

可此事说出来，必定匪夷所思。

他也不会信我。

更不可能真将我放走。

或许……我此时走了，有损他状元郎的颜面？

我沉默一刻：“赵胤，我们当初成亲，因我体弱病危，须得八字相合之人交合，方可改天命，使我在世间多留些时日。”

他抿唇，眸色深深却不看我，也没接话，手指稍稍收紧。

我继续道：“可真正成亲的夫妻间，本该互相有爱，方可白头偕老。”

“我们之间，并无情愫，只有利益纠葛。”

“如今你高中，我身体好了，我们二人，也算功德圆满，此时和离，各赴未来， 亦是应当。”

我情绪稳定，对他亦是循循善诱。

即便是和离，我也不想同他闹得太难看。

毕竟我一直记着，不与他结怨。

哪怕赵胤做高官后，不会给宋家带来任何的福祉也可。

我只想……带宋家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赵胤声音瓮瓮的，好似心都被我剖开：“功德圆满？各赴未来？宋芝，你当真……心狠！”

他眼眶通红。

那修长身形都在轻颤。

若非亲眼所见，我岂会相信，应当春风得意的状元郎，竟会在自己状元府内，关上门成了这般委屈模样。

我更不懂，仅是提个和离而已，他便如此悲戚。

好似我负了他真心一般。

这是为何。

赵胤沉默离开，我未去追，只想着再转头出门。

继续离开。

江南还是要回的。

可我还没走两步，便有丫鬟过来：“夫人，状元郎请您到芳华园休息，勿要奔波。”

我皱眉：“我要走。”

我态度坚决。

他今日或许觉得，与我和离，有违圣贤书上的伦理道德。

可待高阳公主看上他之时，他应是会悔不当初，没有早早的跟我和离，撇清关系。

那丫鬟不语，只站在我身边与我僵持。

大有我不走，她们便随我站在这里，直到我想通随她们离开的姿态。

僵持到入夜时，天稍稍有点冷了。

我瞧着她们搓了搓手臂，也无离开的意思，我也算不得什么坏人。

便稍稍抿唇往芳华园去。

她们面上有喜色。

也终于开口说话：“夫人，您与状元郎郎才女貌，且状元郎身边仅有您一人，当是恩爱绝伦才是。”

“切勿因为一些小事，便闹得二人都不高兴了，叫她人抢占状元郎心上人的位置，轻松做了这状元郎夫人！”

她们劝我。

分明年岁与春雨差不多，却多有过来人之像。

好似这些情情爱爱，她们看得颇多。

也深有感触。

我未言。

她们依然喋喋不休，先入为主，觉得我与赵胤闹了些小矛盾，便要离开。

还劝我，若往后赵胤娶了哪个官家小姐的千金为平妻，也勿要不悦。

毕竟那有助于赵胤仕途。

我只需好好与另一位平妻相处便是。

她们越说，我便越觉得声音耳熟。

好似前世我眼盲后，日日在我房门外，说着我配不上赵胤，占了赵胤夫人身份的那两个丫鬟。

我心底惊诧。

待她们二人刚升起的怜悯之心，消散了不少。

也逐渐冷淡。

我不喜她们前世之言。

今生要我大度，接纳赵胤还未娶上的平妻，我也不喜。

我在房内，颇为烦闷，想念春雨。

春雨向来称我做“小姐”，称赵胤为“姑爷”。

而她们称我为“夫人”，称赵胤为“状元郎”。

仅是一个称呼，便可分清我在她们心中的地位。

赵胤离开后，未再出现，我被困在房中也出不去。

他倒是命人一日三餐备的妥帖，还有上午下午的零嘴，晚上的夜宵，无一顿少我。

还送来几匹上好的锦缎，来送的丫鬟说是的当今圣上赏赐的金陵云锦。

自古以来只有皇家，与皇家器重的达官贵人家可用，他却将所有送进我房中，让我选着做衣裳，做荷包。

我更加烦闷了。

“我不要！”

“我要见赵胤！”

那送云锦的丫鬟面露尴尬：“夫人，状元郎名讳，不可直呼……”

听这话，我情绪更烦躁。

赵胤已有几日未见我，好似在躲我。

也不让我出门去。

只好吃好喝待我。

“我要见你们的状元郎，我有话同他说！”我语气不善，倒也顺着她们的话，称了赵胤“状元郎”，而非他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