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绝不二心

他话里所指明显。

叫那些嚼舌根的不可“胡言”，他与我绝不会断成二心。

我有些恍惚。

不太懂赵胤此举。

依照前世之事，他与我成亲，便是拿宋家做跃上青天的踏板，长远目光乃皇亲国戚。

可他此刻之言，坚定如同我许诺。

着实古怪，叫我瞧不懂。

他将我手拉起，揣进他袖口中暖着，语调柔和不似方才训丫鬟时的冷凝：“更深露重，娘子劳累一天，同为夫一起回去？”

那温柔目光，叫我险些沦陷，匆忙别开眼：“好。”

与他一道离开，春雨在后头没跟上，训斥着那几个丫鬟，待明日便要家里管事好生教教他们规矩。

我记得，前世亦是他们时常背后嘲讽我痴心妄想，一个瞎子还欲做个风光官夫人。

若赵胤心善，还可留我在他侍郎府内有间厢房栖身。

若不善，我便作一具枯骨，成全他才子佳人。

我收回思绪。

皎洁月光下，我二人身影被拉的极长，步履相同，倒有几分相携眷侣的模样。

心底不由嗤笑自己愚昧。

欲将手从赵胤衣袖中收回，他大掌将我手握在掌心，温热顺势传入，又钻入四肢百骸中。

他道：“娘子最初选为夫作夫君时，眼中欢喜甚浓，隐约世间万物只见为夫一人。”

我心口微紧：“年少，当不得真。”

赵胤步伐顿住，转身与我对视，瞧着我的眼。

我匆忙别开。

夜风凉凉拂过我脸庞，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将外衣脱下给我披上。

“宋芝，我们成婚方月余，短短时间内便又成长懂事，觉得我不是良人了？”

我抓着他的外衣不语。

此事不好回答。

我想与他和离，但并不想玷污自己的名声，叫宋家都跟着抬不起头。

他见我未出声，便只苦笑：“即便娘子心属他人，为夫也得瞧瞧何样的人，能叫娘子如此。”

“若娘子另有隐情，为夫便与娘子守着那隐情。”

“若叫我死，可。和离，绝无可能。”

我皱眉。

从未想过，前世的赵胤迫不及待想入皇家，刚从京城回来，便同我说，要娶公主为平妻，叫我不许闹。

他要走他的青云路。

此生，他却如何都不愿与我和离。

难不成他还转了性，不爱皇权爱我这商贾之女了？

如此猜想，我只觉无比可笑。

回房睡下时，赵胤命人拿书在我床旁挑灯看着，偶尔半梦半醒瞧见他，我会分不清他乃前世或今生。

烛火明明灭灭间，他眉眼如初，文质彬彬，修长手指捧书，认真的很。

只一眼，便叫我心口抽疼。

他乃我前世真心错付的人。

亦是今生一直念着要考取功名，叫我做风光官夫人的人。

浑浑噩噩，我又开始做恶梦。

千灯寺的流寇们，挥刀砍杀，为救一个小女娃，赵胤被毒粉伤了眼。

又梦见我忍着剧痛，由大夫剜了双眼，取所需之处给赵胤治眼。

我想，他霁月风光，腹有诗书，总不能因丢了一双眼怀才不遇。

彼时我是爱惨了他！

我想，赵胤应不会负我……

做着这些梦，我心口疼得快要滴出血，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在一刀一刀的割着。

好疼。

“赵胤！”

“赵胤！”

“娘子？”我手蓦地被人握住，赵胤惊慌过来，担忧瞧我：“娘子，做什么噩梦了？”

我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瞧他，脸上满是冰凉的泪，浸湿了枕头。

他抬手，将我眼角泪擦掉，神色复杂。

有几分探究，却没多问。

约摸知晓我不会说。

我将手抽走：“你温书便出去温吧，你在此打扰我睡不着。”

赵胤手中空荡荡，有些失神的瞧着他手，苦笑一声：“好。娘子便歇着吧，为夫不在此打扰了。”

他答应的利落。

我一时还有些惊疑。

他将我背角掖好，温凉指尖再将我眼角水渍擦干。

垂眸起身，拿了书出门。

将门轻轻合上。

我瞧向门口的位置，坐起身来，再也睡不着，也害怕再入梦魇中，便在床上坐了一夜。

赵胤。

我恨。

可此生的赵胤，什么都未做，未被皇权迷了双眼，未对我对宋家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我虽为商贾之女，也饱读诗书，知晓人当有人性，若可以还可上手教化未犯事的恶人。

虽有几分纠结。

可自小学的书里尽是这般须良善，须品德高尚。

我做不出先杀了赵胤之事。

一时间，我更愿从未念过那些圣贤书，更愿是个骄奢淫逸的恶人！

次日早晨，因未睡好，面上尽是倦色，春雨前来为我梳妆，惊住了。

“小姐，您昨夜与姑爷吵架了？”

我摇头：“未。梳妆吧。”

春雨犹豫一下，拿了木梳过来，在铜镜前帮我梳着。

“昨夜姑爷去寻过奴婢。”

我心念微动，他去找春雨做什么？

春雨继续说道：“姑爷问，奴婢在小姐身旁伺候这么久，可瞧出小姐有何异常。”

我手也略略收紧。

春雨则是昂着下巴，十分坚定：“小姐能有何异样？无论嬉笑怒骂，悲伤得意，那都是我家小姐，都是我要伺候一世的人。”

我沉默着。

莫非，赵胤发现了什么？

不。

重生之事，如此匪夷所思，他定不会想到此处。

春雨欢快的拿了我的簪子，请我挑选。

“看起来姑爷很爱小姐，就应该这样，我家小姐是世间最值得被爱的小姐！”

心间有暖意横流，我唇不自觉微勾：“好。春雨亦是世间最好的春雨，亦当值得所有疼爱。”

春雨脸微微发烫：“奴婢才没想着成亲呢，奴婢想一辈子照顾小姐！”

我笑出声：“谁说要给你定亲了。春雨未来的夫婿，当是春雨自己选的，亦要春雨爱的，再提着聘礼，拿了婚书上宋家提亲，再由宋家备上嫁妆，凤冠霞帔，才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哪里能说上一句话，就这么草草嫁出去。”

春雨脸更红了，有格外感动：“讨厌小姐！”

簪子戴上之后，便听得外面有丫鬟匆匆过来。

“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堂，姑爷欲今日便前往京城赶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