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雪：第26节：虎啸山林

热妮娅是中级武师，今年23岁，本来可以参加特训班。

不过，她才生了孩子，刚刚坐完月子，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不是一线的战斗人员，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提升机会。

“列山，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热妮娅一定要请列山去家里吃饭，让她家老吕陪他好好喝一顿。

列山坚决推辞。

他现在没办法参加聚会，也没法去别人家作客。

大家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又吃又喝，所有的聚会都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可是，他实在没办法高兴起来。

正所谓“一人向隅，举座不欢”，去了只会让大家扫兴。

热妮娅还要再劝，列山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下元节要到了，我们这里很紧张，最近不让出营。”

好不容易哄走热妮娅，列山吁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未瞎编理由。

东土国以特有的“外松内紧”的方式应对魔灾，外示安闲，内部肃然以待。

中元节的魔灾爆发后，东土国率先宣布平息了魔灾，完全清理了邪魔。以后的两个多月，不但工业、农业生产照旧，学校正常开课，一些节庆也照常进行。实际上，所有的武装力量，上至各大野战军，下到基层的民兵排，全部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11月1日的万圣节，11月7日的寒衣节，都平安度过。一个星期后，11月21日的下元节，发生魔潮的可能性非常大，全世界都在屏息以待。

两位教练杰森和林慎思站在山坡上低声谈话。

阳光和暖，练武场上的队员们个个练得满头热汗。薇拉一个一个指导着，所到之处气氛热烈。

列山独自坐在边上，懒懒地抽着烟。秦凌走过来，用手绢擦着汗，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杰森眼光扫过，心中忧虑。

李悦牺牲快一年了，列山仍然没有恢复过来。

在这支经历过无数流血牺牲的伟大队伍里，这样的情形只会被看作意志薄弱，得不到任何同情。

杰森不太在意这些评价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但非常担心列山心性的变化。

中元节之夜，信度国的边境关卡被逃窜的叛匪攻克。之后，得到武器装备的匪帮疯狂地袭击了一个又一个边境小镇。

这个地方处于四国交界处，情形特别复杂，信度的军方应对不力，这支匪徒到处杀人、抢劫、放火，数以千计的武装人员和平民被杀害。

虽然有目击者证明，当天晚上列山一直在赏月练武，但杰森可以肯定，他干了些什么。

这件事做得太过狠辣。

列山本就生性跳脱，不服管束，有一丝邪气。杰森担心，经过一场大变，列山会不会变得阴暗偏激。

却见薇拉招手叫过秦凌，进行单独指点。不出三招，将她一脚踹飞。

列山掐了烟头，走到练武场中央。

“薇拉，你只会欺负小孩子吗？我们两个打一场。”

两位助理教练要真打一场，所有的学员都围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

薇拉冷笑一声：“想当众出丑，也由得你。”

列山不再说话，缓步向她直逼过去。

整个练武场突然变得凛冽而肃杀，众人的意识中，仿佛真有一头猛虎，眼神空洞，冷漠，踏步于遍地霜雪，携带着无尽的冰寒，俯视着渺小的众生。

薇拉毫不畏惧地迎面而上。

列山猛地一声长啸，重拳直击。犹如真正的虎啸山林，啸声直入人心深处，震慑得满场死寂。

这一拳雄强遒劲，威武刚烈，薇拉心神恍惚间，挥拳迎上。

轰地一声，薇拉趔趄向后。

列山重拳连击，凶狠决绝，充满杀伐之气。

薇拉勉强接到第三拳，列山又是一声低啸，将她一拳击飞。

杰森苦笑。

他和林慎思一直不干预年轻人的争执，想着“不打不相识”，两个超级天才之间，或许会擦出点火花。

想不到他们竟然正面相撞，火星迸飞。

林慎思感叹：“这一代的天才，太强了。”

薇拉本就天赋绝伦，强得不可理喻。这个列山明明弱一些，却能抓住薇拉的弱点，聚力于一点，以锐破强，这份战斗天赋太过吓人。

杰森却看得更深一层。

列山和薇拉，家世、经历和价值观，相差太过悬殊，两人之间存在很深的隔阂。

薇拉从小在队伍中长大，习惯于服从纪律，也严厉地要求别人服从纪律。

她和她的家人、战友，经历了漫长的艰难岁月，付出了难以想像的牺牲，对于自己的事业，有着无比坚定的信仰，容不得任何非议和质疑。

列山在本质上却是个学生，现在通常称为小知识分子，崇尚精神的自由，思想的独立，绝不盲从权威，喜欢特立独行。

薇拉像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钢铁，端凝冷峻。

列山却是一块菱形的钢铁，不但坚定固执，而且内藏锋芒。

薇拉想强行压服他，作用恰恰相反。

列山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对这么漂亮的姑娘痛下杀手，绝不容情。

这一战，会让薇拉觉得列山心思深沉，窥探她的弱点，对列山的厌恶更深。

因为他的缘故，秦凌受到薇拉的“迫害”，列山愤怒之下，觉得这是小姑娘与昆仑道宫的缘份，于是向她传授了筑基长拳。

然后发现，秦凌曾经学过这套拳法。

“在那个地方，我给许多人传授过这套锻体术吗？”

有一天，西娅带着列山去看望热娜。小姑娘被安排在金城一中念书，终于受到正规的教育，可以跟同龄人一起玩耍。

大半年没见，十五岁的姑娘修为大进，充分展示了天赋。

列山心中一动，问她想不想去天下第一宗门学艺？

他可以向“绝剑”江天推荐，收热娜为弟子。

青年武师特训班的教练，觉得两位助理教练越闹越僵，正要进行干预的时候，另一位超级天才从天而降。

11月16日，白藏到达金城。

林慎思请这位天下闻名的天才少女跟学员们切磋，所有的学员无不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这位温润如玉的江南少女，动起手来却极为凌厉决绝，横扫二十名骄傲的军中精英。大家这才明白，“绝剑”的弟子，秀气、温和、谦虚，根本就是装的。

林慎思诚恳地邀请白藏担任特训班的助理教练，白藏非常爽快地答应，在金城住两个月。

很多年之后，西北军区青年武师特训班的二十名学员，仍然清晰地记得，被风格迥异但同样凶猛的三名超级天才操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度日如年的地狱生涯啊。

不过，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抗魔战争，最终活下来的一些人，不论担任了什么样的职务，都非常怀念这段短暂的时光。

实际上，从年龄来说，三位超级天才比他们中的多数人要小。但他们终生执弟子之礼，并永远以曾经是他们的弟子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