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雪：第24节：还乡

共和五十三年，10月31日，下午。

金城车站。

人群拥挤，尘土飞扬，使这个简陋的汽车站显得颇为混乱。

中元节的第二天，魔灾爆发，在全世界引起极大的恐慌。共和军体现了强大的治理能力，只用了三天，就将寄生的邪魔清理干净，社会迅速安定下来。

千百年来，东土人以忍耐闻名于世。他们虽然内心深藏着恐惧，表面的生活却已经恢复正常。

列山刚刚走下一辆大巴，就见西娅一跳一跳地喊：“列山哥哥，列山哥哥，我在这儿。”

小孩嗖地一声窜过来，就要抢他的包。

列山把鼓鼓的大提包递给她。

西娅在手里掂一掂，笑嘻嘻地道：“列山哥哥，有啥好吃的？”

列山笑道：“有你爱吃的麻腐包子。”

见列山脸色红润，心情开朗，又壮实一些，西娅特别高兴。

这一个月，她见证了奇迹。

十月初，列山刚从高原回来，形容灰暗，又黑又瘦。

参军四年，从未回家。列山打算回乡探望父母，于是开始猛吃。

一个星期之内，他带着西娅和风舞上街，将记忆中的海州名菜全部品尝了一遍。

小演员风舞是秦州支援海州的戏曲人才。她基础极好，性格活泼可爱，来到军区文工团半年，不但成为宁城小有名气的秦腔名角，也得到文工团上上下下的喜爱。

不过，她是个乖孩子，这半年很少走出军营。给列山这个闲人带着瞎逛，极是开心。本地的各种特色美食，使她对这个偏远荒凉的城市真正产生了好感。

西娅是个纯朴的孩子，对吃食不太挑剔。她注意到，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像是吹了气，列山的脸颊眼看就胖起来。

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绿了：筑基长拳练到深处，想胖就胖，想瘦就瘦。而且想胖那里，就胖那里，太神奇了。

照顾小风的喜好，他们看了评剧电影《小姑贤》。

又按照西娅的建议，看了捷克电影《黎明前的战斗》。据她说，女游击队员手握卡宾枪战斗的英姿，登在《大众电影》的封面上。

11月1日，“西北军区青年武师特训班”将在金城举行，西娅既是学员，又是会务组成员，要提前半个月报到。列山从老家回来，也会直接参加特训。

两个人搭伴，带着行李，从宁城坐车到了金城。列山把被褥寄存在军区招待所，回了乌兰老家。

仅仅用了十天，就长了三十斤，母亲仍然觉得太瘦，心疼得直掉眼泪。

列山只得解释，刚刚去了高原州，晒黑了，显瘦。捂上一个冬天，白了，就显胖了。

说着，列山拿出礼物：给父亲的几种结实衣料、棉背心、皮护膝，给母亲的几种考究衣料、背心、头巾，给弟弟妹妹的衣服，四瓶酒，两盒茶，四罐奶粉，两封点心，各种糖果和干果。

父亲不到五十岁，四年前还是个精神健旺、行事果决的中年人，现在却又黑又瘦，头发胡子半白，腰背佝偻，眼睛中含着愁苦。

见着儿子的礼物，老人家十分欢喜，既高兴他懂事了，有孝心，更高兴他出息了，挣了钱。又心疼他乱花钱，要他好好存钱，说一门好亲事。

列山大为惭愧。

他本来只给父亲、母亲各买了一块衣料，准备在金城再买两封点心。

去看望杰森先生，他竟然为列山准备了整套的回家礼物。

杰森准备的礼物，全是高档货。茶是好茶，酒是名酒，点心是老记号的水晶饼。至于背心、护膝、头巾，更是列山想不到的，比他这个当儿子的想得周到。

那几天，父亲逢人就说，列山参军四年，成了厉害的高手，提了副营。回去后，就要参加西北五个州的武师特训，强烈暗示众乡邻，不久之后，又会提拔。

母亲悄悄地拿些糖果点心分给亲朋，对他们说，列山文化高，武功强，懂事听话，大首长们特别喜欢。

眼见着父亲的气色好起来，腰板直了，说话声音大了。半个月里，老人家理直气壮地连杀两只羊，说是儿子去高原州打仗，来回几千里，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列山轻描淡写地给众乡亲讲了几个战斗故事。

武艺高强、杀人如麻、心理变态的惯匪红胡子和麻老大，死在他的刀下。

身高丈二、膀大腰圆的新罗马武师希尔达，给他打得抱头鼠窜，一路哀嚎着逃回大洋彼岸。

对一位其实挺漂亮的小姐使用了如此恶劣的形容词，列山觉得自己对这位新罗马名门闺秀的恶意变得更加强烈。显然，这次去比赛，又跟这位小姐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走在水泉的街上，看见列山不经意间露出的剽悍、冷酷的气息，人人都在议论，这家小子，一看就是上过战阵、趟过敌营、砍过不少人头的狠人，莫不敬畏。

乡村两级干部，见着列山的父亲，也会和和气气地说几句话，夸他给共和军培养了一名好战士，好干部。

这些干部比普通的村民有见识。魔灾再次爆发，武者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像列山这样强大的武者，在共和军前途大得很。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列山一个人站在学校操场，心中酸涩，默默流泪，站了很久。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11月1日上午，特训班隆重开课。

昨天下午，西娅已经详细介绍了特训班的情况。

学员是西北五州二十五岁以内的青年武师。海州军区勉强凑了三个人：列山、西娅和凯文。只比宁州军区强一些，他们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陇州军区是大军区所在地，派来六个人。秦州军区毕竟是西北人口规模最大的州，派来八个人。遥远的新州，则派来四个人。

作为新时期建设优良的现代化军队的重要举措，这个二十二人的特训班，西北军区培训部格外重视：为特训班配备了一名副部长当班主任，用一位副军级的大首长来镇压可能存在的桀骜不驯的学员。

主教练是专门从北方军区请来的刀法名家林慎思，这位出身致公堂的宗师为正师级。副教练是西北军区参谋部研究室高级参议杰森，也是正师级。

八点钟，全体学员集合之后，召开了座谈会。

西北军区的主要领导人接见了这些生气勃勃的武学新秀和未来的骨干，听每个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温言勉励一番。

领导同志离开后，班主任吕正同志介绍了为期三个月特训的主要课程安排。

虽然这位班主任也有不错的修为，是一位剑法宗师，但在列山眼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师。

相比之下，杰森先生的剑意大有进境，列山谨慎地评估，应当可以横扫西北五州的所有宗师。看来，呆在一个清闲职位，杰森先生确实大有所得。

刀法名家林慎思，则是一位资深的女宗师，是“绝剑”江天这个级别的大高手。

林女士正当盛年，刀意雄浑磅礴，气势极为凌厉威猛。她一出场，立即将许多眼高于顶的学员压住。

特训班设置了两名助理教练，从学员中精心选拔出来。

一位是名扬西北各州的青年才俊列山。他已经打遍海州、陇州、秦州的武林名家，称得上威名赫赫。

另一位是从半岛战场归来的战斗英雄薇拉。

今年的7月27日，东土与新罗马签订停战协议，半岛战争结束。

薇拉不仅打遍东北三州，而且扬名半岛，不论在我军、友军或是敌军，都是公认的超级天才。

薇拉走到队伍前方，啪地敬了一个军礼。

女孩五官英挺，气质豪迈，却又性感深藏，美得咄咄逼人。

列山眼睛微眯。

人类未来世界“三巨头”中的最后一位，终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