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雪：第23节：边境

共和五十三年，8月29日，农历七月十五。

东土与信度边境，风雪山口。

黄昏时分，一处山谷，平叛特战队升起一堆火。

列山神情专注地烤着羊肉。

或许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相比牛肉，列山更喜欢吃羊肉，不论是煮的，或者烤的。

海州南部的平叛战争已经结束，有若干叛匪骨干向南逃窜，上级命令列山率领特战队追击。

这股叛匪极为狡猾，列山一路追来，竟然从海州追到了高原州。

在高原州，特战队信息封闭，等确认新的踪迹，直追过来，叛匪已经扮作一支商队，越过了东土与信度的边境山口。

一路追击，列山并没有将叛匪斩尽杀绝的迫切想法。既然这帮家伙命大，跑去国外，收兵回去就是。再过半个月，要回海州，就可能遭遇暴风雪。

从未去过外国，列山一时好奇，登上山口瞅了一眼。

这个风雪山口，海拔超过4500米。自古以来是东土向南的交通要道，也是最重要的贸易口岸。据说，唐僧取经，就从这里去了信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山口往南，属于信度国控制的区域，归属相当复杂。稍稍往西，属于尼泊尔。往东一点，则属于不丹。

任务如此发展，本该彻底结束。对面并无奇特之处，一般的荒凉大山。

列山正要转身回去，却见几个家伙站在对面，朝这边指指点点。其中有两个新罗马人，正是叛匪的“军事顾问”。

两个家伙死里逃生，兴奋得有点过头，轻蔑地朝列山比划了几个不雅手势。

从小在乡下野惯了，后来又跟一些民联、布列登、信度、新罗马的下流东西打过交道，列山当即用家乡手势和各种国际通用的不雅姿势，还以颜色。

不料，对面的信度人来劲了，开始大声喝骂，又封锁山口，竟然弄成一个事件。

没有人想到，七月十五中元节的这个“你瞅啥”事件，会演变成一个数千人死亡的灾难。

列山烤好一块肉，放在自己的搪瓷盆里，用匕首切成小块，尽可能优雅地慢慢吃着。

对面坐着的是本地政府派来的一个官员，负责与信度人联络。这位中年胖子已经为列山计算出七条罪状，包括破坏高原州与信度的传统友谊，造成高原州数量庞大的经贸损失，可能引发更加严重的边境冲突，等等。

厉声指责过列山之后，中年胖子要求他立即向对面的信度人道歉。

吃完烤肉，列山终于听得不耐烦了，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山沟里。

天光渐暗，列山让特战队注意巡逻，他要去旁边的山上赏月。

登上小山，列山蓦然被地上的一丛小草吸引。

这是几根不知名的草，非常低矮，几乎爬伏在地上。

在这样的海拔高度，并没有真正的无霜期。这几根草在昨天晚上被冻伤了，叶片干枯缺损，列山却能感觉到其中微弱而绵长的生机。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

《五行图》中有一片色彩斑斓的森林，其中有各种各样的杂草。

但列山向来只关注高大的乔木，忽略了其中的草丛。

这几棵草很小，草叶瘦长尖锐。神识透入，草根颇为发达。根据曾经学过的生物学知识，高寒干旱植物在生理生化层面也有特殊的适应机制。据研究，一些高寒植物中多糖含量较高，这可能是它们适应寒冷环境的一种方式。

相对于树木，列山能感觉到，这几株小草似乎有着更为顽强生机，并且有极为丰富的应对严酷环境的手段和能力。

东土文化中，青龙代表东方，也代表木。

木又是什么？

看着几株濒死的小草，列山若有所悟。

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沉浮于云海之间，站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观赏，有种难以形容的壮美。

参加第二次神秘比赛回来，恰恰三个月，又逢中元节，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不论发生什么，最正确的应对，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心中有个紧迫的声音在催促，必须尽快晋级宗师。

站在山顶，列山投入全部心神，开始一招一式地打拳，而后静坐运行培元功。最后，练习中级功法中的《入门图》和《神兽图》。今天傍晚的偶然发现，让他对龙吟一式，又有所悟。

明月西斜，列山感到十分疲累。

风掠过高山，四野静寂，没有一点人声，连一声鸟鸣、一声兽吼都听不到。

这个时候，应当找些东西烤着吃，热热乎乎地，但列山没有一点兴致。

从小到大，列山很少感到寂寞，近来却常常觉得孤寂，仿佛透不过气来。

他掏出一个瓶子，喝了两大口，没有再喝。

如何排遣这寂寞？

穷极无聊的列山，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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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很气愤。

过了山口，信度人要收缴他们的枪械和兵刃，两个新罗马顾问和联络官，劝他们服从信度人的命令，才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晚饭时，顾问和联络官被信度人请走，他们这些人却被关在这个山谷里，一碗热汤都没有。

山谷的三面是数十米的峭壁，正面有一道铁门。外面的山头上，有一处岗楼，架着两挺机枪。

“刀疤”的感觉很不好，怎么也睡不着。

铁门无声无息地打开，有个穿着军大衣的人，很悠闲地走进来。月光从西边照来，“刀疤”看见了他的脸。

“刀疤”跳起来，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宁愿自己像同伴一样睡着了，也不愿意看见这个人。

那个甘泉村的夜晚，是他永远的恶梦。

这个杀神，一人一刀，杀得几百人四处逃窜。

“哦，死到临头，总算有个醒着的。”

来人轻声说着，似乎怕吵醒别人。

“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你们的新罗马顾问，正在跟信度人商量，怎样才能毫无声响地把你们全部干掉。”

他指着外面的山头，“想活命的，拣一挺机枪，往外跑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杀神列山！”

“刀疤”听见自己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知道我？”

“刀疤”结结巴巴地道：“我听过您的名字。”

“挺有礼貌的小伙子，算是有缘，跟你说句实话。我刚才的话，是真的，因为你们带了很多金子和大洋。” 

然后，这个杀神像鬼一样消失了，空中留下一句话。

“别跟人说，见过我。”

只用了几分钟，一百多个训练有素的叛匪到了铁门外的岗楼，见到了十来个死人。

大家叫声苦，什么也别说了，只能一干到底。死了这么多人，信度人肯定饶不了他们。

叛匪极为果决地袭击了信度人的关口，杀死了几十名士兵和新罗马顾问。

“刀疤”特别审讯了一个俘虏。信度人确实有一个计划，第二天就会处决从东土流窜而来的惯匪。

“杀神列山没有骗我。他专门来救我。”

“刀疤”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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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空亮起一片红光，王勇跳起来，看了一会儿。

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山上，列山负手看着南方。

王勇慢慢跑上山，就这几步路，呼哧呼哧直喘气。海拔四千米的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队长，那边怎么了？”

列山没有回头，“信度人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映着圆圆的月亮向西沉去。

“王勇，你是秦州哪个县的，认识王强不？”

“王强就是我们村的，一个王家。队长，你认得王强？”

“他当过我们的副排长。他的两个娃儿，你见过没？”

“见过呀。一儿一女，心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