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雪：第4节：惊蛰

共和五十三年，3月1日，正月十六。

天黑了，东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仍是圆圆的月亮，缓缓升起。

列山坐在墓碑前，将刀横在膝头。

今天的月亮，真地分不出比昨天的稍扁，或更圆，但就是感应不到月华精气。

今天晚上，会参加中心宇宙“十大种族排位赛”吗？

跟安德莉亚分析过，2月21日，和正月十六，是两个最可能的日期。

21日没有比赛，今天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了。但列山并不在意，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李悦，想起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第一次在大柳树下遇到，春意盎然，笑容明媚。

第一次喝到咖啡，他从未品尝过的淳厚的香味。

那个暴风雪的夜晚，他第一次喝到红茶。

狂野的北风，裹挟着冰寒的雪粉，从山顶呼啸而下，刮过树稍、山石和屋顶，发出尖利的鸣叫。

他手中有一杯红茶，李悦站在他身边。他的心中有着从未体验过的安宁，快乐，和幸福。

想着这些美好的时光，渐渐地又回到了一个老问题。

如果，我早到一个小时，……

他再次陷入自责与悔恨，想着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身体变得像一块石头，毫无生机。

同一个夜晚，东北地区。

薇拉独自站在练武场上，强壮而又明艳，这种健康的性感，不论对男性，或者女性，都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此时，她着装整齐，扎着武装带，腰佩长刀，负手看着渐渐向西方移动的月亮。

练武场的入口，显出一个人影，是她的好姐妹瑞恩。看见她，便小步跑过来。

“薇拉，什么也没有发生。”

瑞恩似乎很庆幸，整个人放松下来。

去年的正月十六晚上，发生了神奇的事件。瑞恩有种模糊的感觉，这件事会再次发生。所以，她在今天晚上做了一些准备，并告诉了薇拉。

薇拉稍稍有些内疚。

瑞恩将一切告诉了她，她却什么也没有告诉瑞恩。

真正让她有负罪感的，是向组织隐瞒了这件事情。

薇拉感觉，发生在她和瑞恩身上的神秘事件非常重要。

她听说了白藏一顿年夜晚功力暴增的笑话，也知道一些东土国同龄天才失踪的离奇事件。

如果向组织报告，引起重视，组织力量调查，或许会揭示一些重要的秘密。

但是，她的一些亲友，担任着很重要的职务，她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秘密。

这种古怪的事件，薇拉无法说清楚，因为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老老实实地报告上去，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无法预料。

很可能从此受到怀疑。有些人会认为，她对组织隐瞒了什么。

组织内的斗争，有时候会非常残酷，发生过很多难以言说的事情。一旦陷入怀疑，她本人，她的家庭，她的宗门，都可能陷入危机。

从未对组织隐瞒过什么的薇拉，心情很沉重。

什么也没有发生，真是太好了。或许，整个事件就此结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隐瞒和一次小小的不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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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严寒渐渐消减，后方的运输也稍稍通畅。平叛战役稳步推进，并在恢复地区重建基层政权。

没有去参加比赛，对列山的心情没有产生任何重要的影响，他仍然按照以往的节律活动。

生活中也有些小小的波澜：

列山坐在厨房的炕上，西娅给他端来一盘拉条子。她凑到列山的耳边，告诉他一个消息。

上元节的晚上，西娅感应到月华精气。

接触的超级天才多了，列山对于西娅修习筑基长拳的前景，有某种预期，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3月6日，今日惊蛰。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春雷惊百虫”，这是上天以打雷惊醒蛰居动物的日子。

“春雷响，万物长”。

东土国的大部分地区，此时气温回升，雨水增多，已是一派融融春光，进入春耕的农忙季节。

甘泉村却处处积雪，仍然是严冬景象。

这天中午，列夫米拉找到列山，向他通报，麻捷又露面了。这个凶恶的惯匪两次袭击前方的军营，杀害了十几名士兵和武者。有一名宗师受了重伤，认出了麻捷。

鲁卡妮的情报得到验证，这个小虫子又跳出来蹦跶。

列山每天在“幸运谷”的时间更长，只在中午回村子吃一顿饭。

他反复叮嘱列夫米拉，管好西娅和热娜，别让两个小孩往村外跑，最好呆在军营里。

3月16日，农历二月二。

热娜炒了些豆子，给列山装了一小袋。

已是后半夜，天阴着，似乎又要下雪。

列山燃起一堆火，静静地坐着。过了许久，他喝了一口青稞酒，扔一颗豆子在嘴里。

山后有极轻微的声响。过了很久，微弱的火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绕了出来。

列山缓缓起身，将刀插在雪地上，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肃然道：“老麻，交手五次，总也杀不死你。我猜，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一次比一次强大，总也杀不死吧。”

他郑重地将刀拔起，“今天晚上，我们做个彻底的了断。”

离得近了，借着火光，列山看见这人的脸色青黑，显然，在身体里的某种古怪物质的作用下，麻捷的形态进一步向邪魔靠拢。

真是人类魔化的标本啊，应当加以深入研究。

他脚下移动，站在上风口。

猛地一声低啸，列山挺刀直扑。

这一声低沉的虎啸，直入麻捷心底。但见列山如同一头猛虎，携带着漫天风雪，刀意森寒，一刀斜斩。

惯匪心中泛起许多很不美好的回忆，似乎这一刀必中必死，无法反抗。

他嘶吼一声，挣脱微妙的神意压制，极为迅捷地冲向列山左侧，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刺向他肋下。

列山脚下错动，刀势已变，斩向麻捷肩头。

铿然一响，麻捷借力斜窜。

列山却似乎已经料到，长刀横扫。

麻捷猛地伏身，反向斜扑。

列山犹如螃蟹一般横向移动，姿势古怪，但脚下的移动极为流畅自如，竟然未卜先知地挡在麻捷面前，竖刀直劈。

“破！”

嗤地一声，麻捷的短刀应声而断。他稍稍借得一点力，身形尽力向后，列山的刀尖从上到下划过胸口，污血飚出。

麻捷身体扭动，向后退开。列山连出三刀，脚步稍顿。

惯匪再次丧胆，毫不停顿地向后逃窜。

平台的边缘，几丛杂草之后，一点剑光飞起，映入麻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