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雪：第3节：比赛日

共和五十三年2月21日，正月初八。

剑宗宗门，苍山。

白藏陪着师父江天，在小食堂吃了晚饭。

江天的住处，离小食堂不远，是一幢建立在山峰南坡的二层石楼。

晚上九点，白藏上到二楼。

山下灯火点点，半个月亮已经偏西，蒙蒙的月光照在山间。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苍山的风景吧。

这个念头一闪，就被她收起。不论遇到什么，剑客只需仗剑向前。

她转身进入靠东边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她小时候住的，三年前搬去自己的小楼。不过，她仍会常常来这里小住，陪一陪师父。

墙上挂着一把短剑，是她十四岁之前的佩剑。

一个小书架，上面有中学课本，还有她喜欢的课外书。

另一个架子上，是师父和爸爸、妈妈送给她的玩具。直到现在，有时候仍然会玩一会儿。

窗下的一边，是一张大床，放着被褥，收拾得很清爽。

白藏又检查一遍自己，全身军装，扎着武装带。脚下特意换了一双结实的皮靴，腰佩长剑。

九点半，她躺在床上，拉一条毯子盖上，闭上眼睛。

她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对一名剑客来说，一把剑，足矣。

这个时间，还会有一些人，像她这样准备吧。

就这个问题，白藏与列山、安德莉亚进行过坦诚的交流。

前年的这个日子，他们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参加了一个诡异的比赛，一个死亡率超过三分之二的比赛。

第二轮比赛的时间，可能性最大的，应该就是2月21日。

既然是一项全世界所有天才参与的活动，遵循世界上多数地区采用的历法，是一个合理的推断。

江天一个人坐在楼下的客厅里。茶几上摆着几样干果点心，还有一壶米酒。

她小口抿着酒，有些紧张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只有她一个人守在这幢楼里。

白藏是她最杰出的弟子，也是剑宗未来的希望。

她侧耳倾听，能听见阿藏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这个徒弟，真非常人可比。这种情形，想睡就睡着了。把自己放在徒儿的位置，也未必能有如此心境吧。

江天想起列山和安德莉亚。这些世界上最顶尖的天才，今天晚上都要去某个地方，但愿他们平安归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江天腰背挺直，一直端坐着，偶尔会喝一口米酒，润一润干涩的喉咙。

凌晨两点，楼上有轻微的动静。江天细听，是阿藏起来了。稍顷，她脚步轻盈地下楼，走进客厅。

江天松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米酒，递给徒儿。

白藏接过，一口喝干。

“师父，咱们可能猜错了。或许，没有下一场比赛。”

停了一下，又道：“或许，人家的历法跟我们不同。几个行星绕太阳一周，时间就不同。水星的一年，相当于我们的29天。冥王星绕太阳一周，需要地球的248.4年。既然是全宇宙各种族的比赛，就不一定按照我们的历法。”

这个猜测很合理。不过，这样一来，怎么做准备？难道天天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白藏给师父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

江天接过，一口喝干。

这几个小时，精神紧绷着，比打了一夜的架还累。

白藏抿了一小口米酒：“最好没有比赛，没有魔灾。”

江天眯着眼睛，缓缓道：“阿藏，我也盼着没有什么见鬼的比赛，没有魔灾。但是，你不能这样想，绝不能松劲。任何艰难，只有面对它，勇往直前，才是活下来的最好办法。”

白藏肃然道：“是，师父。”

江天道：“有一句俗语，这两年很流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管不了。邪魔入侵，魔灾要来，我辈强者，只能挺剑而前，不要存侥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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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五十三年，2月28日，元宵节。

上午十一点，列山回到小院，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烫脚，换上干袜子。

热娜包了羊肉饺子，西娅跟着帮忙。吃过午饭，列山去东厢房睡觉。

列夫米拉会在白天安排两支队伍，在村庄周边巡逻，列山可以放心地回来休息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吃过拉条子，列山独自来到“幸运谷”。

天渐渐暗下来，列山坐在墓碑前，拔出“墨痕”，横在膝头，闭上眼睛。

面前有一堆火，静静地燃烧着。

圆月升起，山谷中笼罩着蒙蒙的月光，列山一动不动。

前年的上元之夜，他和李悦在三师司令部的练武场，有些人一直等着他们进屋，“抓现行”。李悦一个人进了练功房，给列山送来一杯咖啡。

列山清晰地记得，滚烫的咖啡端在手里，手心很温暖。

去年的上元之夜，他和李悦去了宁城郊外的“土豆山”，他们烤过土豆的一个小山，是他们第一次感应到月华精气的地方。

他们整夜练习筑基长拳，修习玉虚培元功，交流心得。

有月华精气，他们没有烤食物，没有煮红茶。

他会去某个地方，参加死亡率极高的比赛。下一次比赛，以李悦的天赋，也一定会去。

他们很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会有很多、很多个上元节。等摆脱了危机，两个人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些节日。

他从未想过，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

李悦为什么为变成这样？

他听了李悦在龙之王国的事件。

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强烈的自毁倾向？

最后的战斗，她的阵亡，会不会也是一种自毁？

不论怎么说，只要他早到一个小时，一切都可以挽回。

我为什么会迟到？

列山又一次陷入悔恨与自责的情绪。

月亮慢慢地向西方移动，最终沉入大地，黑暗吞没了山谷。

火堆早已熄灭，水壶里结了冰。

列山如同一块大石，没有丝毫的生机，与身下的土地融为一体。

寂静之中，一个黑影轻巧地走上平台，悄然向列山走去。

列山睁开眼睛，慢慢抬起头。

黑影说道：“麻捷不见了。很有可能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