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暑：第66节：流星

李悦的遗书很简单，只有几行字。显然，她预料到，这封遗书必须上交给组织，会有很多人看到。

第一件事，请列山给她的坟前立一块石碑，将来带她的父母来看一看。

第二件事，请列山将“春晓”剑，带给她的父亲。

第三件事，她的所有东西，全部送给列山。

见列山拿着信，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列夫米拉悄悄退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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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日，星期五。

今天是腊月三十。从早晨起，风时大时小，雪一直零零星星地飘着。

平叛战役进展顺利，第三批部队南下，甘泉村的战斗部队只剩下三个连。村里还有几十名伤员，其中有二十多个可以拿枪战斗。

列夫米拉的伤好了很多，用一根手杖撑着就可以行走。亚瑟和杰西卡率领部队南下，她是营地的最高指挥官，一直坐镇军营。

她注意到，列山不论伤得多重，不用多久又会活蹦乱跳。她只能感叹，李氏家族的神龙锻体术太强悍了。相比之下，她的锻体术，就太过逊色，这也是她武功中最大的短板。

如果得到顶级的锻体术，列夫米拉有信心跟东土国最杰出的天才一争高下。

不过，西娅得到李悦的青睐，传授了神龙锻体术。以妹妹的天赋，必定会成为东土国最强大的武者。

想到这里，列夫米拉心下黯然。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通，李悦的武功还要强于列山，以她的强大，为什么会战死。

今天晚上，村子里一方面严加警戒，同时也要让战士们好好过年。

晚上有联欢会，有各种节目。

虽然物资紧缺，今天晚上仍然会包一顿酸菜饺子。

天渐渐暗下来，军营里洋溢着欢乐，走来走去的战士，说着，笑着，哼着歌。

军营里流传一句话，“吃饱了不想家”。这个年代，只要有一顿好饭，平常人家就会高高兴兴。

西娅跑进屋子，小声说道：“雪下大了。列山哥哥在外面，会冻坏的。”

三天前，村子里的部队少了，晚上的巡逻范围缩小，只在军营和村子周围警戒。

每天晚上，列山都会彻夜守在李悦墓前，白天才会回来一会儿。

列夫米拉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热娜怎么不在？”

西娅道：“她去陪爷爷了。”

这孩子没爹没妈，跟她爷爷相依为命，真是可怜。

西娅靠过来，小声道：“列山哥哥最爱吃饺子。等一会儿，我给他送饺子去。”

列夫米拉道：“麻捷这个祸害还没死，你不要去村子外面。”

西娅道：“麻捷来了，谁能打得过？只有列山哥哥呀。我去找列山哥哥，就算麻捷来了，也会给他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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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透了，甘泉村西边的大路上，迎着风雪，走来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用一件宽大的白色披风从头包到脚，飘然而行，远远看起来，融于迷蒙的雪夜中，悄然而行，如同鬼魅。

走到离村子两公里处，她的动作变得更加飘乎。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她借助树木和山沟的掩护，向村子的北面绕去。

走到一处山谷口，女子后退几步，将自己隐藏在山崖下的阴影里，仔细地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寻找共和军巡逻队的踪迹。

雪花飞舞，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缥缈的笛声，是她非常熟悉的一首曲子。

年轻女子忍不住侧耳倾听。

这首乐曲将东土国的一首民歌，与一首古老的异国歌曲巧妙地衔接起来，前半部分是男主人公沧桑而深情的回忆，后半部分是女主人公轻柔而悲伤的倾诉。年轻女子听过很多次，每次听，仍然会被深深地触动。

……

终有一日，愿再次诉说美梦，在这棵树下。

勿忘那飘零之际的美丽，为凋零而盛放的花。

若得新生，仍会将你寻觅，

纵使你无从忆起，你我必定辗转重逢于这棵树下。

……

山谷里的人一遍一遍地吹奏着这首乐曲，沉浸其中，似乎有无限的思念，无穷的回忆。女子悄然站着，默默流着眼泪。

忽然，脚下一阵刺痛，却是站得久了，双脚冻得生疼。她这才发现，披风上落了厚厚一层雪，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

她恋恋不舍地想要离开，猛地心中大震。

最初，她听到的是一个人吹奏长笛，一遍一遍地吹奏着曲子。

现在，山谷中却有两个人在合奏。一个人吹着长笛，另一个人拉小提琴。

两个人的演奏是如此和谐，如此深情，……

不，他们不是两个演奏者，而是两位恋人，在互相倾诉。那种执着炽热的爱恋，那种一往无回的深情，女子悲不自胜，心中痛极，无声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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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刚刚出锅的饺子装在一只坛子里，用一件干净的棉大衣紧紧地包着。西娅满意地看一下自己的杰作，将坛子抱在怀里，往“幸运谷”跑去。

列夫米拉终究不放心，拄着拐杖跟在妹妹后面。

走出嘈杂的营地，接近山谷口，有飘渺的乐声，从空中传来。

列山又在吹长笛。

没想到，他的长笛这么好，今天晚上似乎又格外不同。

忽然，列夫米拉一愣，怎么会是合奏？

连西娅也听出来了：“列山哥哥怎么又吹笛子，又拉琴？”

两人快步进入谷口，列夫米拉似乎看到东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闪了一下。这时候顾不得细看，就算麻捷来了，跑到列山跟前才安全。

她伸手抓起西娅，拐杖一撑，跃上山崖。

乐声在空中慢慢地消散，仍有袅袅余音。雪地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列山，静静地立在李悦的墓前。

两姐妹向前走了几步，远远地停下来。列山手抚石碑站着，只看他孤单的背影，就能感到这个男孩心中深深的悲伤。

许久，列山仰面看向天空。

列夫米拉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天晴了。遍地积雪的山谷中，一丝风都没有，四周静到了极处。

满天星斗历历可见，他们仿佛站在浩瀚的星空之中。

就在他们的头顶，有一颗星动了，如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在幽暗的天幕之上，在闪烁的群星之间，徐徐而行。

高原的天空，是如此清澈，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明亮的流星。

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紧紧地盯着这颗流星。

由西向东，流星拖着长长的炽热的光羽，横贯天际，消失在遥远的东方。

轰，她们的意识中，似乎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

（第七章寒暑，完。第一卷《暮雪》，完。）

（敬请期待第二卷《四季》。我们的主人公，将登上更广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