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暑：第35节：再现

隔着广阔的雪原，希尔达用望远镜盯着火堆旁边的两个人。

距离太远，即使在望远镜里，也只能看到两个极为模糊的黑影，完全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惨痛的教训让希尔达下决心只做最隐蔽的第三方。

当麦克报告，又在湖畔发现了麻捷的时候，希尔达非常懊悔。

当时，这个惯匪应当伤得非常重，连他视为性命的瑶池金钥，也无法带走，只得藏在湖水里。也许，他在仓皇逃窜时，遗失了。

之后的三四天，东土的军队和武者驻扎在湖岸。可是，就在23日，新的水怪出现了，杀死了大量的武者和士兵，东土人再次退走。

差不多一周时间，落在湖水里的瑶池金钥，周围没有一个人。直到麻捷的伤势好转，又来寻找。

麦克是一名性情沉稳的狙击手，他的家族是希尔达家族的重要盟友，也是希尔达的重要帮手。他负责监视青海湖东岸的东土军队，却意外地发现了麻捷。

据麦克报告，麻捷的伤势并没有完全恢复，但灵觉非常强。他藏在两百米外，竟然也被察觉。

麦克猜测，麻捷可能一直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这一带的草丛中，既躲避东土军队和水怪，又时常监视着湖畔，不允许有人拿走他的宝物。

这几天，东土人再次得到支援，重新回到湖边。

麦克认为，东土人并不知道麻捷和新罗马人仍然留在这里，他们是想吸引水怪出来，加以歼灭。

从这一点看出，东土人非常自信，有着可以对抗或消灭水怪的实力。

希尔达决心远远地躲着，等着水怪跟东土人大战一场。

或许麻捷也会跟东土人发生冲突。

在两个怪物出现并受到打击之前，她绝不会动手。

风掠过荒原，寒冷刺骨。

月亮一点一点向天空中央移动，时间过得非常缓慢。

远处的火堆加入了燃料，在望远镜中变得更亮。

希尔达猜想，两名东土人煮了茶水。

他们烤着火，喝着滚烫的茶，她却只能爬在雪地上，眼巴巴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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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中天，两人各自端着搪瓷缸子，列山和李悦确实在喝茶。

列山喝了一口热茶，闭上眼睛，慢慢体悟。

良久，他睁开眼睛，正对上笑意盈盈的李悦。

“怎么样？”

“好得不能再好。”

今天晚上，锻体终于达到小成，与内息达成完美的平衡。

几个月来，与白藏切磋，得“绝剑”指导，寻求意境提升的奥秘，刀意有切实的进步。

最终，以刀意统合锻体与内息，再次混元如一，扎扎实实地进阶。

李悦道：“这是个教训，捷径走不得。”

去年农历十一月望日，如果没有仓促进阶，列山估计，最多半年，就可以圆满进阶。

列山道：“主要是心境出了问题。心性的修行，以后得补上。”

李悦微微摇头。

当时，她重伤未愈，形势危急，列山才强行进阶。这样做，基础不牢，颇伤根本。

列山从怀里取出酒瓶，喝了一大口。

见李悦望过来，他笑一笑：“有点习惯了。高兴了，不高兴了，就想喝一口。”

李悦道：“以前我的想法太过刻板。人总要想办法让自己高兴，没有必要顾忌太多。”

列山比了下大拇指：“这话通透。想明白了吗，你究竟怎么了？”

自从晋级武师，李悦性格的变化极为显著。由单纯到有点鲁莽，变得冷静、理智甚至淡漠。

她本来极为喜爱音乐和文艺，更喜欢美食。渐渐地，她不再热心文艺创作，不再专门找寻美食。

列山感觉，这是对生活本身的淡漠，或者说，感受不到生命的乐趣。

在青海湖重伤之后，李悦一度恢复了生活的热情。但伤势痊愈后，这种热情又不受控制地淡下去，似乎连从小热爱的音乐也无法吸引和激发她的热情。

李悦在龙之王国以神识催动内息和身体力量，一举击杀三名黄金骑士。这种功法，会对她的精神力造成严重的损害，甚至可能对神魂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这是一种自毁。

李悦眯着眼睛，沉思一会，才慢慢道：“我反复检查了心中的念头，有点明白了。”

她喝了一小口茶，似乎还在整理思路：“首先，对瑶池金钥的执念，太深了。没来东土之前，就不知不觉地查阅了很多资料。巴比伦之钥，瑶池金钥，很早就开始关注。我怀疑，当初来海州，就是受到某种心理暗示，想图谋瑶池金钥。”

见李悦说得沉重，列山想开句玩笑，却没说出口。

李悦露出笑意，替他说出来：“我来海州，或许就是为了见到你。”

列山哈哈大笑：“咱们东土的老话说得好，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晋级武师后，这个念头越来越强，似乎瑶池金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得到。为何如此，又不明白。”

她皱眉思考：“最初，我想到潜意识。或许，就是所谓的直觉，是我们知道而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东西。”

这话很绕，列山听不明白。

李悦道：“也就是说，这是我凭借多年收集的资料，长期积累的信息，下意识地判断。但是，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关注瑶池金钥。”

列山问道：“见着东西，也想不明白吗？”

李悦道：“或许是功力太浅，或许是时机未到，仍然想不明白。”

列山道：“为什么不留下，咱们慢慢研究？”

年前他们得到瑶池金钥，并没有别人知道。只要李悦想留下，列山肯定不会上交。

“当时想，交上去，立了大功，你的处境会好些。”

列山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

前年年底，他定为副排。去年七月，定为正排。

然后，就没有了。因为给老家写信的事情，至今仍然是个排级。

李悦去年年底定副连，已经连升三级，今年七月定为正营，甩列山好几条街。

现在，列山比十三的级别都低。

撇开这些念头，列山道：“我有感觉，瑶池金钥仍然在这里。”

他指着青海湖畔，发出豪言：“是我们的，就一定是我们的。这回拿到，让你研究个够。”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冒险呆在湖畔。从心底里，他可不想跟水怪碰面。

李悦微笑着，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眼神中却有深藏的悲伤。

“列山，其实我不想再找这个东西，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可是，有一种力量驱动我，就好像寻找瑶池金钥是我的唯一的使命。当我放弃寻找的时候，偏离目标的时候，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如果这样，生命就毫无意义。列山，对不起，我的性格不健全，没有爱的能力，无法回应你的热情。”

列山心中大痛，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他才说道：“我也一样呀，人很笨，嘴很笨，有些话说不出来。”

李悦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她低着头，慢慢说道：“可是我不一样。我能通过思考，理解你的一切。但在精神的深处，却有一种冰冷的力量，让我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女孩那样去爱。”

列山道：“任何能力都是学来的，我们慢慢学。天荒地老，总有学会的时候。”

李悦摇头：“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的。看见小提琴，我就会拉，似乎本来就会。”

列山惊讶：“那么多乐器，都不用学，你本来就会？”

李悦道：“是呀。很多音乐天才，小小年纪，看一眼钢琴就会了。所以，从小就会很多乐器，也没有感到奇怪，只是觉得自己也是个音乐天才吧。”

列山又被雷到了：“不学就会，才算天才？我苦苦修练才能学会，自然是蠢才啊。”

李悦微笑：“你确实不算太聪明吧。”

月亮渐渐西斜，他们没有练拳，也没有打坐调息。

自从感应到月华精气，他们从来没有浪费过月圆之夜的一时半刻。今天晚上，却只是坐着，轻声说着话。

有时候，李悦会沉默，列山也不打扰她。

他想起一首小诗：“相爱的人无需交谈，爱就行了。如果我觉得你爱我，即使你一言不发，我也能听到你在说你爱我。”

李悦似乎能听到他心中的声音，望着他，眼底深处荡漾着笑意。

月亮西沉，四野渐渐昏黑。

许久，李悦突然惊醒，从列山怀里抬起头。

她有些迷糊地四处看着，突然指着湖水，“列山，你看，哪是什么？”

湖水中有一团金色的亮光，一闪一闪，在漆黑的夜晚，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