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暑：第31节：墨痕

当天下午，列山和李悦商量一下，开始收拾行李。

跟钟山、刘正一起上几节课，当钟山的助手，这个冬天会过得相当惬意。

却见行动部的部长马蒂亚急匆匆走进院子，看见了他的行李。

“不需要带行李，马上走。”

列山道：“我要搬到文工团宿舍，上课方便些。”

马蒂亚怒道：“你真地要去当文化教员？你敢临阵脱逃？”

列山正色道：“马蒂亚同志，青海湖的敌人，内地来的高手一到，马上就能消灭。部队文化教育的阵地，目前才是最重要的。我有伤在身，打不了仗，正好投身文化教学工作。”

李悦听见列山跟人拌嘴，走出来站在门台子上看着。

马蒂亚还要再说，却见一个瘦瘦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人走进院子。

这人列山认得，是大军区特殊事件小组的海因里希。后来，浩博同志告诉他，海因里希是军政部保卫处的副处长，调到特殊事件小组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海因里希看见列山，大步走上来道：“列山，特殊事件小组经过调查，认为你的刀非常特殊，有可能是瑶池金钥，必须进行鉴定。”

列山眼光闪了一下，取下刀，连鞘递给他。

海因里希没想到这么顺利，让旁边的人拿了。

列山道：“你们得打借条，这是我十二块大洋买的私人物品。你们还得说清楚，鉴定结果多长时间出来，三天，三个月，还是三年？”

马蒂亚部长带惯了兵，像是牙疼一样抽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令人头疼的兵。

只听列山又道：“这是我用着顺手的兵刃，你们拿走了，得给我一件兵器。别拿一把破马刀来糊弄，得是一件好刀。”

海因里希冷冷道：“你敢跟组织讨价还价？”

列山大怒：“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操蛋？乱扣帽子的毛病一点都没改？特殊小组的同志都去了前线，有战死的，有受伤的，就你这个怂货胆小，怯战，临阵脱逃，就知道躲在后面整自己人。我刚才说的两条，哪一条没道理，你个操蛋东西怎么就给我扣帽子？”

马蒂亚瞪圆眼睛，这个兵也太猛了吧？

海因里希脸上青筋乱跳，用手指着列山说不出话来。那个女兵就站在旁边，他可不敢肯定，她敢不敢打人杀人。

列山又道：“马蒂亚同志，你评评理。我奋勇战斗，夺取了瑶池金钥，上交给他们。这帮子没用处的废物硬是给弄丢了，现在又说我的刀是瑶池金钥，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吗？”

对海因里希道：“借条打不打？不打就把刀还回来。”

又对马蒂亚道：“我的兵刃都给没收了，前线是去不成了。”

正说话间，又有人进来，却是韦伯斯特带着两个保卫科的干事，其中一个是他的老同学班尼迪克。

韦伯斯特口气强硬地道：“列山，保卫科找你谈话，立即跟我们走。”

愣了一下，列山才道：“今天怎么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李悦抢上来，走到列山身旁。

凡进了院子的人，首先都会不同自主地看向站在屋檐下的美丽女兵，然后才会克制自己，将眼光挪向别处。此时，李悦走到院子中间，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李悦握住列山的手，低声道：“你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这个因果，让我来了断吧。”

韦伯斯特脸上青气一闪，才要说话。李悦喝道：“你还敢挑衅？想比武是吧？”

她大踏步上前，一拳击出。这一拳极快，韦伯斯特的武功跟她相差太大，完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啪地一响，骨头碎裂的声音中，韦伯斯特后退两步，口角溢血，软软向下坐倒。

众人大惊，这个女兵竟然当众将人打成重伤。才想说点什么，李悦横眸扫过。在他们的感觉中，这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瞳。

这双眼瞳空洞，冷漠，无情，有着难以描述的威压。

这威压产生的恐惧，不是来自地位、权力，也不完全来自武功修为，似乎来自内心深处的本能。

众人不约而同地避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悦上前一步，硬底靴子踩在韦伯斯特的脸上。

“两年来你的武功毫无进步，只是一心害人，真是我们事业的蛀虫，我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她有些笨拙和不太情愿地说着这些词汇，脚下微微用力。

韦伯斯特侧着脸，用一只眼睛瞪着她：“这事永远没完，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吗？”李悦淡淡道：“我们可以试一下。杀了你，会不会有人给你抵命。”

韦伯斯特的半边脸缓慢地塌下去，他看见了李悦的眼睛，金黄色的眼瞳中，只有冰冷和淡漠，仿佛在踩死一只虫子。

“不！你不能杀我！”

韦伯斯特脸颊上的骨头仍然在咔咔地响，这微小的声音在他自己的感觉中清晰无比，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疼痛。

他猛地明白了：面对一些规则，列山感到不满，会喊出来，心中仍然存在畏惧。而李悦则毫不在意所谓的规则，根本就不打算遵守。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真不介意杀死自己，他终于害怕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嫉妒他。”

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话，他一阵轻松，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

李悦收回脚，似乎踩着了什么脏东西，在地上蹭了蹭靴子。

“那个海什么东西，列山的兵器，你一定会按时还回来，对吧？”

在李悦冰冷的眼光下，海因里希浑身寒冷，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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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

海州，切龙县，甘泉村。

列山不可能真地对抗军令。当邪魔调查局的行动部部长马蒂亚去军政部要人，明确地再次将列山借调到邪魔调查局的时候，列山只得服从军令。

唯一的好处是，马蒂亚找到海因里希，又跳又骂，把列山的刀讨回来了。

李悦可以不来，终究还是来了。

停下吉普车，列山看着村口的大柳树。

午后的斜阳，照在大树上，枝条枯黄，树干斑驳，古老，静穆，庄重，仿佛几万年前，就有这么一棵树，矗立在这里。

迎着刺眼的阳光，他慢慢走到村口，眯着眼睛，从帽檐下的阴影里，看着甘泉村。

李悦走在他身旁，看着树，看着山，看着眼看的村庄。

忽听得马蹄哒哒，两匹马从村子里奔出来，马上是两名英武的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