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暑：第23节：龙兴之地

共和五十二年，10月19日，下午。

甘泉村。

邪魔调查局军事参谋凯文，和侦察干事狄克，上了村外山顶的堡子。

一路上，凯文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狄克正在给他讲列山在甘泉村的战斗事迹。

甘泉村在青海湖的东南角，距离祭祀遗址二十多里。

昨天夜里遭到一名强大武者的袭击，共和军的三名宗师一死一重伤，只有杰西卡阁下受伤略轻，强撑着领导武者们继续履行职责。

她跟部队的赵营长商量，将队伍从湖边撤下来，驻扎在甘泉村。

他们在村外安葬了战死的士兵。安东尼奥宗师和几位专家的遗体，则需要送往宁城，交给他们的家属。

托马斯宗师已经紧急送往宁城治疗。

有一个如此凶残的敌人，还有个躲在湖中养伤的巨大水怪，共和军现有的力量显然无法完成任务，必须尽快调集更多高级武者来青海。

今天上午，派出去的侦察人员有多人失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共和军不再派遣小股部队侦察巡逻，防线收缩到甘泉村一带。

这处堡子是甘泉村北方的制高点，赵营长派了一个连守在这里。

狄克领着凯文，走到堡子东侧，踩着墙下的台阶，探头朝土墙外看去。

他指着墙根下一丛枯黄的草，对凯文道：“那天晚上，列山给马匪堵在堡子里。他跳到墙外面，摸索着躲在草丛里。后来，发现草丛里有水冲开的一道沟，就顺着爬下去，得了一条命。你说，这小子的命有多大？”

这座堡子建在山顶，南面是上来的路，北面是陡峭的石崖。而东西两侧，则是四五十米高的悬崖。

凯文是秦州人，很熟悉西北的地理气候。这个长着杂草的小沟，是雨天的积水冲开的。一年又一年，沟越冲越深，从上到下，零零星星长着草。

可以说，整个堡子的四面，这里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列山当时刚刚成为武者，只是个初阶武士，能力与普通的野战士兵相差极小。

在一个雨夜，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列山能找到这里，逃得性命，除了命大，没有任何解释。

狄克道：“列山这小子，将来必定是江湖上的大人物。这里呀，就是他起步的地方，一定会变成个出名的景点。等我老了，就呆在甘泉村，天天给人讲列山打马匪的故事。”

他指着山下的村子，把自己带入解说员的角色：“话说，列山当年才是个新兵，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要去切龙县送信，在甘泉村遇上了马匪。他第一次战斗，就打死了红胡子的弟弟。红胡子兄弟，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凶人呢。”

他似乎非常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说着哈哈大笑。

轰地一声，凯文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龙兴之地”。

沧海盟是传承千年不绝的大门派，见证过多次王朝兴衰。

鼎革之际，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只因站错了阵营，就身死族灭。

反过来，无数草根泥涂之辈，却直上青云，高踞大位，成就传奇。

细数这些人物，才能固然重要，更多的却是神秘的气运。

成百上千的人，别人都死了，唯独这个人不死，走到了最后，走到了最高处。

为什么？

时也，运也，命也！

狄克又领着凯文去堡子的东北角，指着青石壁上一个大坑给他看。

石崖上的大坑，有三四米大，半米深，是红胡子用新罗马的炸弹给炸出来的。

这个脑子里装着狗屎的红胡子，硬说石崖上有个光门，通到瑶池，里边有王母娘娘留下的长生不老药，用蟠桃炼的。红胡子没有瑶池金钥，就用了炸弹，结果炸死了两个马匪。

狄克说着，哈哈大笑，却冲着凯文眨眨眼睛。

这家伙也是个人精。当年，他听信了列山编的鬼话。现在却怀疑，列山真地进了光门，得了王母娘娘传下来的功法。

凯文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坚信。

两年前的神秘雨夜，列山得到了某种古老而伟大的传承。

月华精气啊。这套功法是何等神奇，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去年春天，凯文圆满晋级英士。今年春天，他再度晋级武师，既是军区的重点培养对象，又是沧海盟的真传弟子。

“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

邪魔入侵，乃是人类数万年未有之大变局。

列山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更是有大气运的人。跟着列山的脚步前进，不仅他一个人，他的家族，甚至整个沧海盟，都会走得很远啊。

回到村子里，但见区政府大院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这里驻扎了共和军的一个营，区乡两级政府动员起来，为部队筹措给养。

院子里走出一个干练的姑娘，却是二区政府的程洁，见着狄克，老远就喊老排长。

“列山怎么没来？热娜可想他了。”

狄克道：“列山现在可是大人物，武功是咱们海州第一。夏天去了剑宗，绝剑前辈专门请去的。要回来，得等明年吧。”

看程洁后面，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是热娜，是村子里的一个孤儿。程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像个小尾巴。

狄克弯下腰，笑呵呵地跟小朋友说了几句，才跟他们告别。

他指着大院旁的小巷子，对凯文道：“就在这里，列山干掉了第一个敌人。”

凯文穿过小巷，走到后墙下。

墙角有一块大石。

北方的很多屋子，墙角都有一块石头，有好几样功用。

最常见的，就是可以坐下歇息。天热了，可以乘凉。老头老太太坐下，看孙儿孙女玩。

第二样功用，是保护屋子。有挑担的，拉车的，从巷子里走，在这里拐弯，容易撞着墙角，得有这么一块石头挡着。

最后，凯文小时候见过，背东西的人，走过的时候可以歇一歇。有这么一块石头，刚好把背的重物往上面一放。

再往屋顶上看。红胡子的弟弟查德，上去“压顶”，走到这里，跟列山碰了个脸对脸。列山连开三枪，将他击毙。

查德是个武士，更是个积年的惯匪，却给一个从来没杀过人的新兵，给杀了。

凯文一直从事文职工作，这次来青海，参加了两次战斗。

他已经是一名武师，高级武者，第一次参加战斗，也非常紧张。

他完全无法想象，列山第一次战斗，为何能击杀一个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一名新兵走进一个陌生的村庄，睡到半夜，来了一百多个马匪。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从来不会有人提起。

时也，运也，命也！

有的人，就有不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