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暑：第11节：风吹雨

共和五十二年，10月3日，夜。

香江。

狂风暴雨洗涤后的天空，格外明澈。

列山并不知道他杀死的邪魔可能造成了极为可怕的后果，他和李悦欣赏了一会海滨的美景，两人在别墅的天台上展开筑基长拳。

充沛的月华精气涌入，似乎仍带着丝丝雷电，肌肤穴道麻酥酥地，内息却更为活跃灵动。

修练了大半个时辰，精神感到疲惫，列山收住拳势。

李悦道：“这里是少阳之位，别处或有不同。”

他们跑到楼下，运功试验，月华精气果然稀薄数倍。

两人非常富有研究精神，又登上小山，朝坟墓走去。

靠到近处，似乎感觉月光暗淡，草木失去精神。

列山和李悦站在土坟前，朝四野望去。

皓月当空，遍洒银辉。

以坟墓为中心，周围直径百米内的月光，略显昏暗。靠近中心处，则变得近于昏黑。

墓园收拾得很整洁，周边铲得平平整整，地上没有一根杂草。坟头上添了一层新土，幽暗的月光下，不是陈旧的灰黑色。

除了铁钳蝎，不可能有别人做这件事。

列山查看坟前的供桌，也是新换的，刻着“铁门艾氏”几个字。

“铁钳蝎难道就姓铁？”

他感叹道：“别墅里真地曾有一个凯瑟琳那样的姑娘吗？你的希斯克利夫就是铁先生吗？”

夜过坟茔，这样的经历，列山从未有过。如果是一座旧坟，会令人生出沧桑之感。荒草凄凄，月色昏昏，面对一座新坟，则不免感到鬼气森森。

列山脑海中顿时泛出一些应景的诗词：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他现在文艺创作的热情很一般，没有创作一部《呼啸山庄》那样伟大作品的理想，感叹一番之后，不再挖掘这个可能有着复杂的爱恨情仇的故事，伸手握住“墨痕”的刀柄。

“墨痕”就插在供桌后，切入坟头边缘。

列山对坟墓中美丽的艾女士道了一声抱歉，将神识探入刀身。

隐约有个幼稚而兴奋的意识传来，非常非常微弱。

像什么呢？

列山想找个恰当的比喻。觉得有点像小时候的自己，面前有一碗羊羔肉。

“这货成精了啊。”

他问道：“里面似乎有个意识，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刀灵？”

李悦微笑：“是从仙侠小说中得来的知识？”

列山笑道：“这种事情，谁真见过？除了仙侠小说，上哪里查去？”

李悦道：“墨痕真是你十二块银元买的？”

列山哈哈大笑。

这是他平生得意之事。半年时间，往返数千里，枪林弹雨，风霜苦寒，就得了这件东西，想起来就觉得快意。

“就在高庙镇的一个小店里。杰森先生还想压压价，老板都要哭了。”

他轻轻弹了一下刀柄：“小东西，你对墨痕这个名字满意不满意？是不是太文艺？会给风格粗犷的大刀、朴刀、金刀什么的笑话呢。”

他想了一下，“你是主人十二块银元买来了。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历史事件，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叫你十二块银元怎么样？

“这个名字有点长啊。就叫银元？或者十二？听起来像是十三这个夯货的哥哥。

 “或者，大名叫墨痕，小名叫十二？哈哈，见着十三，就告诉他，十三，这是你哥十二。”

他对自己的恶劣创意非常得意，高兴了好一阵子。

然后，又道：“或者，我把你送人。就送给李悦同志，她会给你取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虽然听起来在开玩笑，语气却透着认真。

李悦微笑摇头，神情极是坚决。

“这等神物，须得极大的气运，极大的福缘。你得到了，并且正在挖掘其中的奥秘，证明此物就是你的。别人得去了，也会遗失，或许反倒惹出灾祸。”

列山换了话题：“你觉得我们上交的是真品，或者，这个才是真品？”

李悦道：“离挖掘真相还很远。等你修为再高数倍，才可能真正找到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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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墨痕留在山上，重新回到别墅的天台。

又修习一会儿，山下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专职司机王东海给他们送来食物。

列山去楼下取了，让王东海回去休息。

食物装了一大篮子，有各色烤海鲜，还有两瓶酒。

列山取了一瓶酒，问李悦，她摇摇头。

打开酒瓶，列山连喝几大口，哈了一口气。

天上明月清亮，微微西斜，他怔怔地望着。

忽听得李悦道：“列山，你想留在海外吗？”

列山回头，诧异地望着她。

李悦眼光柔和，也望着他。

“你为什么这么想？”

“列山，你太消沉了。”

李悦的眼睛中，有着深深的关切。

列山避开李悦的眼睛，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

“大半年了，你心中郁郁，暴躁，杀人，搏命，我……”

李悦停下，似乎不知如何措词，握住他的手，又道：“修为停滞，是你的心境有问题。心气郁积，总须疏解。”

她接过列山手中的酒瓶，放在地上。

列山问道：“你不想去内地了？”

李悦道：“如果你不回去，我就不去了。”

她停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也没有特别要去的理由。”

过了一会，李悦才道：“我们不用回去。我会派人去接你父母。”

列山站起身，走到天台边。

来到香江，他有种脱去枷锁的感觉。见着什么作恶的黑道人物，顺手就杀了，再不会束手束脚。

他向北方望去，那里是他的故乡，就这么离开吗？

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突然之间，心中涌出强烈的不舍。

他慢慢回头，“把他们接出来吗？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他们只是普通人，就像一棵树，根已经深深地扎在那个小村子里。常言道，叶落归根。他们年岁大了，反倒要把他们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吗？”

李悦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列山握拳，又摊开手掌，看着两只手。

“这双手已经杀死了很多人，染满了鲜血。我们是武者啊，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我回到国内，在战斗中死了，他们的境遇或许会好一点。至少，可以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安度晚年。”

他的声音低下去：“我把他们接出来，送去遥远的西洲。如果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