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气象：第24节：千鹤幻舞

天上布满阴云，索春穿一件白色的风衣，站在空地中央，显得有些柔弱。

客栈的练武场不大，是个纵横三十米的正方形，四角栽了几棵柳树和槐树。

安德莉亚远远地站在一棵柳树下，似乎打算作个称职的观众。

列山向前走了几步，抽出刀，亮给索春。

“你们是不是很想看一下我的刀？”

索春似乎非常困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列山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坦诚一些。你已经感觉到某种危险，方才试图控制小风，这是我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停了一会儿，踏上一步，列山又道：“现在，希望你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看看列山，以及站在他侧后方的李悦，突然变得娇弱的索春道：“我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女子，没必要三位绝世天才一起出动吧。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列山摇摇头：“对于未知的事物，应当有足够的警惕，你不必再作挑拨。要么与我们合作，告诉一切，要么成为刀下之鬼。选一样吧。”

他举起刀，“不过，最后劝你一句。蝼蚁尚且偷生。你很漂亮，天赋很高。大好青春，应当享受人生。不要为一些虚妄的事情，送了性命。”

这些电影里的台词说出来，列山心里呸了一声，感觉自己很像个跑龙套的小反派。

索春摇摇头，“人不是蝼蚁，不该偷生，应当活得有意义。”

一阵冷风吹过，拂动索春白色的衣角，她的语气有些凄然，柔弱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列山肃然起敬：“是我错了。尊敬的女士，你希望自杀，或是让我一刀斩杀？”

索春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单单怀疑我？”

列山脸一黑，没有说话。

安德莉亚笑道：“自从护送一位重要的伤员去医院，竟然碰上一只资深的邪魔，某个人就得了严重的疑心病，总是怀疑有某些未知的危险，或奇怪的生物要谋害他们，会习惯性地注意周围的异常情况。

“于是，他发现有人偷窥他，偷窥他的刀，本就极为严重的疑心病，再次加重了。他开始推想，敌人会采取何种具体行动。

“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仅靠武力显然无法得逞。某位天才对自己的武力非常自信。如果有人试图暗算他，将怎么做？如果暗藏的敌人进行试探，或就近观察他的刀，将怎么做？

“我们的客栈，就这么几位生人，筛选起来并不困难。

“所以，你严重地低估了列山疑心病的病情。当然，你也严重地低估了我与列山的高尚的战斗友谊。”

她的笑容转淡：“等到他开始着手调查，在疑心病人的眼中，你的疑点变得非常明显。在我面前，你曾两次提及列山的刀，企图引起我的注意，让我争夺这个可能是瑶池金钥的事物。你想让我火中取栗，而且像个白痴一样为你们火中取栗。”

索春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对不起，安德莉亚小姐，我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大向你道歉。”

她向安德莉亚深深鞠躬，“我可以通过战斗，有尊严地死去吗？”

安德莉亚庄严地道：“我保证。”

索春慢慢挺直身体，气息变化，几息之后，达到高阶武师。

列山与李悦对视一眼，非常惊讶。

这样高明的隐匿修为的功法，非常罕见。这个索春，背景很深呢。

列山后悔了，转起邪恶的念头：怎么才能将这个女人生擒，问出背后的势力？

安德莉亚也非常震惊。能隐藏白银骑士的修为，以她的眼光也没有发现，这种功法在整个西洲也没有几种。

当然，白银骑士在他们三人面前，仍然不值一提。

索春开始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低低地吟唱。

列山睁大眼睛。

这是歌曲《花树》的语言。

李悦向他看来，又目光炯炯地看向索春，似乎进入了一次田野采风。

本来显得热情开朗的索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轻轻地舞动，在哀婉的歌声中，像一只受伤的鹤，身上的气息再次向上攀升。

舍生诀！

当初，列山亲眼目睹艾拉副县长从一名武士，变成了强大的英士，击杀了十几个马匪。

后来，他查过许多典籍，咨询过杰森、李悦、安德莉亚和“绝剑”江天。

西洲武者把“舍生诀”称为“意志焚毁”，——通过燃烧意志强行调动内息和身体的一切力量，修为疯狂上涨，既焚烧自己，也烧毁一切敌人。

也有人称之为“魔鬼献祭”。据说，将灵魂献祭给魔鬼，才能催动这种力量。而且，一旦献祭，魔鬼就会吞噬全部灵魂。所以，这个过程无法中止，是不可逆的。

索春的气息一直攀升，已经超过阿曼达阁下，直逼“绝剑”江天。

她一直轻柔地舞动着，凄凉的模样让人怜惜，澎湃的力量则让人心生恐惧。

李悦惊道：“千鹤幻舞！”

这是一种流传于东土的古老舞蹈，据说最早来源于“华亭鹤唳”，纪念某个在异国他乡不幸逝去的杰出人物。

后来，一位情感细腻而又充沛的江南强者，将之改编为武技。

千鹤幻舞可以迷惑人的耳目，既是一种武技，又是一种精神攻击。

一阵轻风吹过，索春舞动的身体一顿，手中出现了一支雪亮的短剑，猛然向列山冲来。如同一只鹤，利吻直击列山的心脏。

蓦然，她的身形幻化为三道犹如实质的影子，从三个方向击向列山。

列山竖起刀，冷冷道：“索春女士，你错误地选择了要挑战这把刀。我也想知道，在某些特异的情形下，这把古怪的刀，会有什么反应。”

他向前跨出，犹如一头猛虎，在漫天霜寒中漠然前行，迎风一刀斩出。

铿然一声大响，三条影子中，最左边的一道身影中刀。

短剑折断，索春顿在当地，幻影消失。

列山一刀破幻。

李悦松开了剑柄。

这一记传说中的“千鹤幻舞”，可能会击杀世界上的大多数宗师强者。但在她的神识中，恰恰没有幻影，只有急速向前的索春，以一种诡异的手法，举剑刺出。

列山的强大神识，正克制这种精神类的武技。

从肩到胸，索春的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

她握着断剑，艰难地向后退出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列山。

“亲爱的女士，在你临近死亡之际，我应当肯定你的杰出贡献，你真正赢得了我们的尊敬。”

列山胸口的军服裂开一道口子，渗出鲜血，但他似乎毫无感觉，陷入了某种深奥而又混乱的哲学思考。

“人不是蝼蚁，不应当苟且地活着。你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这句话，使你的生命得到升华。我会铭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