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海：第17节：万圣节

11月2日，早晨8点。

宝树。

“绝剑”江天和两名弟子白藏、盛韵坐在火堆旁。

天空阴沉，寒风阵阵。

白藏捧着一只搪瓷茶缸，小口喝着滚烫的酥油茶，眯着眼睛，喝得有滋有味。盛韵也端着一杯酥油茶，皱着眉头，像是捧着一碗中药。

“你看你，像什么话！都来过一遭了，还是喝不惯。你看人家阿藏，从来没喝过，一下子就习惯了。”

盛韵泫然欲涕，“师父，你太偏心了。谁能跟小师妹比？这种妖孽，全世界才有几个？什么事情她做不到？什么事情她做不好？这东西膻死了，您不喝，偏让我喝。我要喝咖啡，我要喝龙井。”

转过头去朝着白藏又挤眼睛，又吐舌头，连续做了两种鬼脸。

“停，停，停！不许再说，说得我都想了。”江天说着，叹了一口气。

“哎，谁能想到，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全家没有一条像样的毯子，一件皮袄穿了几十年。女人的衣服都遮不住身体，比叫花子都不如。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天寒地冻，怎么熬得过去啊。”

剑宗的强者一路走过来，斩杀了两只没什么出奇之处的邪魔，看到的景象却触目惊心。

最底层的农奴和奴隶，有的连荞糠、酒糟、野菜都吃不饱。穿的是主子给的破衣服，晚上连个破毯子都没有，躺在火坑旁边御寒。

那些头人的狗腿子更坏，到处糟蹋穷人家的女人。

还有各种折磨人的办法，抽筋、扒皮、挖眼睛，算是常见的处罚。把人捆住，头塞进火灶，活活烧死；牛皮包上盐，将人的双手捂在里面，一天一天，让慢慢烂掉。

这些古怪缺德的方法，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大本营发布指示，10月30日的寒衣节，11月1日的万圣节，要尽可能将群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以及时发现寄生者。

这里仍然主要靠千户、百户、头人、喇嘛来管理，动员和组织能力很差，物质条件也跟不上。

整个晚上，上面只派过两次酥油茶，每回只有一小碗。有些牧民没有厚衣服，要整夜坐在户外，怎么受得了？

江天这种江湖上的强者，对共和军的强势一直保持警惕，隐隐有些反感。可是，看着这里的有些统治者，骄横、贪婪、无耻，就觉得应该按照共和军的政策，统统给灭了。

偏偏有些奴才对主子特别忠心，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假装的。主人说什么，他们就传什么。

“共和军要灭佛，杀喇嘛，杀头人，都是用铡刀铡哩。”

“共和军都是光棍，抢了三千女人，给他们的军官当老婆。”

“共和军作孽太多，遭天谴了。”

“邪魔是共和军引来的。”

“邪魔只吃共和军。”

这些人愚昧，麻木，犹如活死人。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寒衣节过了，万圣节过了，都没事，只怕就是下元节了。这一阵子，咱们就在周围转转，在宝树县等着吧。”

关于第三次魔潮的时间节点，全世界都在争论。最后的分歧，集中在万圣节和下元节。

本来，这是一个邪魔寄生的规律，偏向太阳历或太阴历的问题，却渐渐地跟历史、文化和自尊之类的诡异事物联系起来。

东土的历法，也就是自古流传的农历，虽称“阴历”，其实以太阳历为主干，以太阴历为辅助，是阴阳合历。

古人用圭表测量太阳的影子，以日影最长的冬至日为基准，到下一个冬至日为一个太阳年。再把一个太阳年划分为二十四等分，即二十四节气。

同时，又以天天可以看到的月亮之盈亏为准，将一年分作十二个月，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再通过三年一闰，五年两闰，十九年七闰的置闰，使每年的平均长度贴近太阳年。

这种将太阳年、自然节气与月亮盈亏划分的月份相结合的历法，使人们特别容易掌握农时，极为实用，所以称为“农历”更准确。

世界上完全采用太阳历和太阴历的，只有某些教派。也正是因为两种教派一个用太阳历，一个用太阴历，这种争论又带上了教义之争，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东土有些人搅和进去，是根本不懂自己用的是“农历”而不是“阴历”，纯粹的瞎掺和。

江天冷笑道：“争得这么热闹，真是莫名其妙。好像只要猜对了，不光会变成伟大的预言家，邪魔也会变成他家的亲戚，不咬他，不吃他。”

白藏笑道：“对于教派来说，这个真得争。邪魔寄生的规律符合哪家的历法，就说明，是他们的上帝派来惩罚人类的，另一家的上帝，就成了假的，成了魔鬼。”

江天一竖大拇指，“瞧瞧，天才就是天才，这眼光，这见识！”

白藏捂脸，“师父，不要这么浮夸好不好。成天自吹自擂，让外人听见，要笑死了。”

江天理直气壮，“我徒儿是天才，我夸一句还不成了？” 

“师父，没有这么成天得瑟的。”她知道跟师父说不通，只能转移话题：“不知道海市怎么样。人口基数大，数据才有统计学意义。咱们这里人太少，作不得准。”

整个宝树地区，几个县合起来才六七万人，也就海市一条街的人口数量。

谁知这话也勾起师父的不满，“你们这些进步青年，又嚷嚷着要取缔洋节，是不是？要知道，海市是国际大都市，就该海纳百川，这叫有容乃大，懂不懂？一会儿禁这个，一会儿禁那个，最后剩下什么？别人的都不好，只有自己的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玩自己？”

海市从前西洋人多，深受其文化熏染，许多中等以上的人家，也把万圣节当个节过。

当然，从节气上讲，这个时间是秋冬交接的节点，跟寒衣节类似。这个时间点，农业社会通常都会有个节日。至于叫什么，具体在哪一天，各个国家的历史文化不同，自然就不一样。

师父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每年的万圣节，都会极有兴致地上街，看小孩子戴着面具，穿化妆服，挨家挨户要糖果。Trick or treat。不请吃，就捣乱。

然后，又去参加电影界人士办的聚会。

这个时节，海市的夜间温度有十几度，女士们穿着漂亮的套装，色彩靓丽的新款风衣，喝咖啡，吃蛋糕。

“哎，好怀念啊。”盛韵叹了一口气，“啥时候才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