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灾：第19节：文学青年

起初，共和军基于多方面的考虑，对麻家军余部相当宽和。但从最近几次镇压叛乱的行动来看，情况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七月的叛乱不但规模空前，叛军也越来越残忍。而共和军的行动也更为果决。

镇压叛乱共出动了两个团又四个营的兵力，其中有一个炮兵团和一个高炮营。在初期的成规模战斗中，密集地使用了火炮。

对于捕获的叛匪，凡杀害干部群众者，及背负血债者，均立即处决。

这样果决的行动，确实有效地震慑了很多仍在图谋之中的叛乱者，但也使许多人心怀疑惧。

比如，这次密谋爆炸案的麻家军军官，可能会受到极严厉的镇压，培训班里剩下的军官也极为恐惧，甚至整个海州的宗教上层人士都极为不安。

一些麻家军余部暗中惋惜，邪魔如果再多些，给共和军的压力再大些，动摇了共和军的统治，他们就可以趁机起事。所以，他们殷切盼望邪魔再次爆发。

至此，杰森和麻叔谋两人便相对无言，静静地坐着。

时间慢慢地流逝，练武场的气氛越来越僵硬沉重，麻家的弟子越来越不安。但麻叔谋一动不动，他们也不敢妄动。

凌晨三点，杰森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告辞，率领共和军一方离开庄园。

麻叔谋微一拱手，默默地看着他们走出大门。

“师傅，咱们就这么伸着头等死？”有个心腹弟子愤愤地低声说。

四野漆黑，繁星满天，麻叔谋仰望天空。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路还没走到绝处，尚有一线生机，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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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区大院，杰森让十三带侦察排去休息。

“麻先生这回小气得很，也没招待你们。临出发前，我跟灶上说了，让他们留些吃的，你俩先去。”等十三走了，杰森对列山道：“我去向军区领导报告，等会就来。”

等杰森回到小灶，就见列山和李悦各捧着一盆羊肉，低头慢慢地吃着。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杰森对列山太过熟悉，对他和李悦之间那种疏离而别扭的样子，早就感觉到了。

现在看来，就算单独在一起，这两人竟然还是这么别扭，犹如方才他跟麻叔谋之间，相对无言。

当然，最让他惊奇的是李悦。从三月离开，到六月回来，三个月时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完全变了。

不光武功大进，性情和举止如同换了一个人，仿佛由一个十五六岁的莽撞小孩，一下子长大成理智而淡漠的武者。

杰森落座，列山为他盛了满满一盆炖羊肉，并递上两张面饼。杰森却不吃饭，先点了一支烟。

“今天晚上，城里很安静，你们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要看住麻叔谋，不让他们这些宗教上层在关键时刻串联，双方对峙一个晚上，杰森的精神一直绷着，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又道：“这时候，谁跳出来，都会被迎头痛击。这位麻三先生是聪明人，不会急着冒头。”

列山趁机问道：“东部农业区的局势稳定下来，是不是该去草原了？”

“确实该去了。根据传回来的情报，情形很不好，得尽快安排。”

杰森突然又想起一事，“各大军区支援我们一批精锐力量，这几天就要到了。你们俩跟他们好好交流，以后要长期合作。”

等李悦走了，杰森道：“伯纳人不错，天赋极好。让他也学筑基长拳，你觉得怎么样？”

列山道：“先生觉得人不错，肯定人品极好。找个机会，我教他吧。”

杰森却道：“我先教他，顺势再观察几个月。真有天赋，你再传他真意。线索都牵到你这，我有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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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列山没见到全国各地的武学精锐，却遇见一群文艺青年。

《海州控诉》的第一集编辑完成，钟山跟几位作者凑份子，晚上要吃顿饭，特意来叫列山。

赴约的作者有九人，加上钟山和列山，坐了满满一桌。

他们找了家中等偏低档的馆子，价格不贵，手抓羊肉、酸辣里脊、红烧鲤鱼几道主菜的味道却极为地道。

大家坐下后，钟山先给大家介绍了列山，又一一介绍众位作者。

钟山首先介绍的是湟川中学的老师亚伯。

湟川中学是海州最知名的中学，最初是以布列登退还的庚款创立，由旧政权的教育部管理，初任校长是京都大学的教授。这所中学师资力量雄厚，聘请了国内很多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任教，在整个西北地区都颇有影响。

亚伯二十五六岁，中等个头，文质彬彬，毕业于京都大学，时常在报刊发表作品，《海州日报》副刊登过他的诗歌。

第二位是海州师范的老师凯瑟琳。

海州人将去东边各州上大学叫“留学”，这事钟山初次听到相当惊奇，写进了《槐树巷》。

凯瑟琳二十三四岁，身材娇小，当年考取了公费“留学”，在西北师范学院读书。学成归来，在海州师范任教才一年。

第三位是平民新剧社的露丝，原是海州师范的学生，目前在一所小学教书。

平民新剧社是海州最知名的文艺团体，成立已经有二十多年，成员多是宁城的公共机关职员，演出过很多进步戏剧。宁城爱好文艺和戏剧的青年，主要是中小学教员，很多人参加了这个剧社的活动。

露丝只有十八九岁，容貌出色，热情活泼，也爱好戏剧创作。

剩下的几人，是湟川中学和海州师范的学生，跟着他们的老师，参加了《海州控诉》的创作。

钟山跟这些作者来往很多，连几个学生的情况也非常熟悉。他向大家报告了《海州控诉》第一集的进展情况，估计十月底可以出版。

他跟出版社讨论，《海州控诉》第二集的体例会更规范一些，大致分作几个版块，比较细致深入地揭露麻家军在海州的罪行。

初步考虑，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和群众生活几个方面，较为系统地分析麻家军各种罪恶行为的动机、举措和后果，而不仅仅罗列其罪行。

文艺青年坐在一起，很自然地谈及当下的文艺动态，很快说起遭到批判的电影和小说。

大家说着，很自然地看向钟山，希望知道共和军内部有没有传达什么精神。

钟山苦笑道：“大家看了《海州日报》转载的《共和日报》的批判文章，我看的也是公开刊登的文章。海州军区军政部订了《文艺报》，我查了一下，两部电影的批判，都是从《文艺报》开始的。”

于是，钟山跟大家分享了他所看到的资料，这场批判的来龙去脉。

很多年后，钟山走在家乡小县城的街道上，大喇叭里是高亢入云的现代京剧，他一时精神恍惚，往事历历在目：

《槐树巷》《海州控诉》《海州杂谈》……

那些倾尽心血的作品，全部变成了“毒草”。

他记得，有个初秋的傍晚，一群文艺青年坐在小饭馆里，品着红烧鲤鱼，正在议论报纸上如火如荼的文艺批判。

后来，这些被批判的，和搞批判的，一个接一个，都跌入万丈深渊。

文艺创作要“三突出”。

正面人物必须“高大全”。

“我们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