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浩劫：第35节：特务

列山大致知道，共和军内部农民出身的干部，有一种强烈的“均贫富”的思想意识。

在夺取政权之后，他们主张平分工商业，平分田地，甚至平分一切。这种思想对国家建设的危害极大，被国家领导人批评为绝对平均主义，小农式的平均主义，认为是反动的、落后的和倒退的。

因此，国家新颁布的《田改法》才会有这些新精神和新措施。

但是，下面执行政策的干部，有资历的干部，多数是农民干部，他们内心对新政策不以为然，执行的时候自然就往激烈的方向转。而在场的新干部，来自新区的知识分子，资历太浅，哪里敢说什么。

列山当然要支持自己的朋友，站起来道：“这位同志，请你谈具体问题，不要胡搅蛮缠。钟山同志刚才说的问题，《田地法》中有明确规定。国家负责同志的说明里，非常细致地解释了各种情况。我们讨论这些具体问题就可以了，哪些有问题，哪些没问题，然后解决问题，你乱扣帽子干什么？”

索普将火力转向他：“又跳出来一个，你家是什么成份？”

列山知道，一旦分辩自己的家庭成份什么的，就再也纠缠不清，而且会弱了气势，给这家伙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下我全明白了！”

列山见第一声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便连喊三声，后来更用上了内功，一下子把全场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你是光头先生派来的狗特务，专门破坏我们的田改！”

索普愕然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是特务？我参加工作已经六年了，……”

列山激动地道：“你已经为光头先生服务六年了？一直都没有被发现？你潜伏得太深了，太能装了，怪不得你越来越大胆，连《田地法》上白纸黑字写的东西都敢不认。”

他举起一本《田地法》，“你看，这里明确写着，要团结一切力量，建立农村统一战线。你却反过来，肆意扩大打击对象，把本应该争取中立的雇主，推向敌人一边。”

似乎在梦中跟什么牙尖嘴利的人吵过架，列山感觉自己也练得嘴皮子特别利索，吵起来一套一套的。

他抓起钟山手里的资料：“再看州政府的具体政策，规定得多细致。可你是什么态度？有同志提出来要区别对待，你就乱扣帽子，肆意扩大打击面。”

索普还在为列山诬陷他是特务气急败坏，列山已经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继续开火：“索普队长，你不认字吗？否则怎么会看不懂？就算不认字的农民，听人念一遍，也听得懂。所以，你分明是故意歪曲，蓄意破坏。”

他似乎特别痛心疾首，“一般人可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以为是官僚主义，作风浮躁，工作不踏实。但如果知道你是一名潜伏的狗特务，一下子就全通了。只有光头先生的特务才会这么干啊！”

见列山非得坐实他的特务罪名，索普只得跟他辩论一些具体细节：“我们海州的情况很复杂，上面的政策不一定行得通。”

列山惊道：“什么？你认为制定《田地法》的人没有你水平高？你认为做说明报告的国家负责同志不如你了解情况？”

凡欺下者，多半媚上，作《田地法》说明报告的可是共和军的二号人物，索普哪敢跟他辩论这个。

再说了，特务什么的，大家都知道是瞎扯，可非议国家政策，非议国家负责人，说出去影响可不好。

所以，他急忙转换话题，口气没那么凶了：“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张嘴就说什么潜伏特务，不能诬人清白呀。”

列山冷冷道：“你给别人扣帽子的时候，从来不要证据，张口就来。现在要什么证据？从你破坏田改的结果来看，分明就是特务，需要什么证据？搜查你的房间后，会得到证据的。”

如同耳边打了一声雷，吓得索普一个哆嗦。这小子越逼越狠，还得狠狠地出击：“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约翰？你怎么单单去了他家？不去佃农、雇农家？吃他家的饭没有？收了啥东西？”

列山怒道：“你眼睛瞎了？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去别人家？我家家都去，上五庄几十户人家，都走遍了。”

索普道：“你成天不干工作，游手好闲，到处瞎逛，大家正有意见呢。”

列山得意地道：“我在调查敌情啊。”

索普不屑地道：“危言耸听，上五庄哪来敌情？”

列山问道：“咱们湟水县没有敌情？打黑枪的有没有？前几天一区有个民兵给人打死在桥洞子下边。马匪最爱打冷枪，你麻痹大意，小心一枪掀了你的天灵盖。你死了没关系，少了个狗特务，组织纯洁了。但不能害了旁人。”

索普道：“你把马匪说得这么厉害，吓唬谁呀？你吓唬这里的干部群众，用意是什么？破坏田改？”

列山道：“你敢怀疑我的忠诚？我的忠诚是经过打马匪考验的。老子亲手消灭一百多个马匪。”

索普终于抓住了列山的破绽，“你敢这么吹牛？一百多个马匪，就凭你？”

列山取下背上的刀，拍拍刀鞘，“老子吹什么牛？看见这个没？把你们潜伏的同伙都找来，凑上一百个，看老子破阵斩将，杀你们个落花流水。”

索普道：“什么年代了，拿把破刀吓人？我连枪都不怕。”

列山道：“枪算什么。老子一刀在手，你这样的怂货，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越吵越偏，列山不耐烦了，“滚开。大家看着，我拔刀给大家表演一个，不是要杀人。”

许多人给他们吵得头脑发昏，这时反倒来了兴致，大声叫好。

列山走到屋子中间，拔出“墨痕”，举刀向周围致意，然后，慢慢举起刀。

一屋子的人给他的“霜天”刀意笼罩，感觉屋子里气温陡然下降，寒意刺骨。

索普对上列山冰冷无情的眼睛，只觉得这人化身猛虎，一步一步缓缓逼来。

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土炕上，真地差点吓尿了。